纪川说:“等等,我也去。”
贺亭:“?”
“我上午没课。”
“没课就跟着我?你跟着我能干嘛,能帮我养细胞,还是能帮我洗烧杯,你能洗干净么,嗯?”
“……”
贺亭的语气有点凶,其实也不是特别凶,平平常常而已,他对纪川说话一直这样,从来没温柔过,据说跟他妈说话的语气也差不多。但以纪川现在连吹风都嫌被针对的状态,怎么听都是贺亭在故意贬损自己。
纪川一口气堵在胸口,又觉得贺亭说得挺对,哎,总之他怎么什么都不好,处处不顺心,活着可真难。纪川闷闷地:“那你去吧,拜拜。”
嘴上这么说,却跟贺亭一起离开了图书馆。
走到外面,大风迎面扑来,纪川脸一垮,贺亭拉紧大衣,啧了一声:“你别一副被抢了钱的表情好吗?”
纪川不吭声。
贺亭看了看他,突然说:“高兴一点,别想东想西,以你的智商——”
“……”纪川不想听后半句,迅速打断他,“你在安慰我吗?”
贺亭点头。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稀奇事儿,他竟然承认了。纪川的确有被安慰到,不是因为贺亭的话多有效果,是贺亭愿意主动安慰他这件事本身就很让人感动。
纪川眼泪汪汪,贺亭很头大:“至于么?最近发生了什么,是因为我妈的事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能不能给人留点隐私了……”
“我知道的多着呢。”贺亭嗤了一声。他的确和别人不一样,这种凡尘俗事大概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表情都不带变的,平静地说,“你别介意,她不会说什么。”
“是啊,能说什么。”纪川小声嘀咕了一句。
贺亭说:“我以为你够没心没肺了,怎么还想那么多?”纪川竖起耳朵,以为他又要安慰自己,结果贺亭博士本色不改,不冷不热道,“别想了,想你也想不出什么,聪明人才有很多烦恼,傻子最好傻一辈子。”
“……”
谁是傻子?纪川把自己提前酝酿好的感动咽回肚子里,扭头走了。
……
到了傍晚,大风终于歇了。
纪川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坐了一天,下午也没去上课。他想了很多事情,正如贺亭所说,想也想不出有用的,烦恼的事情依然烦恼。可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同样很难,索性放任自流了。
纪川还记得,就在一个多月以前,贺亭搬走的时候,他觉得贺亭有点可怜,孤伶伶的。现在却羡慕了,贺亭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在作风上特立独行,在做事上身心投入,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评价——做人不就该这样吗?
可惜人和人不一样,道理他都懂,要做到很难。他喜欢有很多朋友,喜欢热闹,喜欢一切好玩的事物,可有朋友就会有不同的眼光,要热闹就会听见各种各样不同的声音,这里有好有坏,不可能要求每一个人都理解他、站在他这边。
他到底在怕什么呢?怕被人恶语相向?怕被人背后议论?怕失去相好的朋友?怕成为人群中的异类?
异类就异类吧,真的那么重要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至少贺亭博士还愿意安慰他啊,并非所有人都会因此讨厌他。说到底,他和他爸爸在一起了,关别人什么事呢?这是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又不会去影响别人,别人的道德lún_lǐ凭什么审判他们?
纪川灌了一肚子咖啡,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想通了。
可理论上想通容易,到时会不会再缩回去,他对自己没信心。
这时,天快要黑了,咖啡店橱窗上亮起了一排闪烁的彩灯,灯光映在他脸上,纪川怔怔地看了一会,恍然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手机就放在桌上,今天一天震动了许多次,大多是微信,有同学,有朋友,唯独没有贺怀章的消息。后来他就静音了。
纪川拿起手机,恰好屏幕亮了起来,有来电,是贺亭的。
“喂。”纪川很久没说话,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有点沙哑,他清了清嗓子。那头的贺亭闻声一顿,问他在哪儿。纪川说了店名,“有事么?”
“没什么事。”贺亭说,“今天你旷课了吧,我去找你没找到人,怎么了,心情还没好?”
“……”
跟早上那几句口头安慰相比,这是更深切的关心。纪川说:“还好,谢谢你。”说得字正腔圆,一本正经,却显得有点生疏。
贺亭不高兴了,纪川听见电话那头不悦的呼吸声,不等他改口,贺亭却忍了,只问他:“吃晚饭了吗?”
纪川说没有。
贺亭又问:“午饭呢?别告诉我也没吃。”
纪川说:“也没吃。”
贺亭:“……”
“行,好吧。”贺亭那边有汽车喇叭声,似乎在路边,贺亭说,“我也没吃,一起么?你回不回家?”
纪川不想回家,贺怀章不在,自己吃饭没意思,于是答道:“一起吃吧,去哪?”
贺亭说:“我家。正好今天晚上我做饭,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厨艺。”
纪川:“……”
纪川怀疑贺亭博士说的是反话,他可没听说贺亭会做饭。不过,这个疑问很快被他抛在脑后,因为贺亭说的“我家”,竟然真的是他家,不是学校宿舍,是贺灵芝刚搬好的家。
纪川顿时感到了压力,他现在还没胆量见贺灵芝,可他都已经答应贺亭了,临阵退缩,拿什么理由?总不能坦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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