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枳咬了咬嘴唇,他确实从小就玩过不少新奇玩意,桥牌算一个,十五岁还跟北京青年队去了华盛顿,拿了团体第二回 来。虽说挺久没认真碰牌了,但那点习惯总不好改,他懊恼,现如今果然被识破了,却还是坦言道:“没办法啊,他是我爸。我不可能坑爹吧。”
黄煜斐似乎也有点震惊,神情不可谓不生动,问道:“为什么不认?”
李枳似笑非笑,忽闪着睫毛,一双眼睛看起来有点水蒙蒙的:“戴上口罩他好像就认不出我了,我还自讨没趣干啥啊。别怪我港片看多了,他那条腿,是欠债太多被你们打断的吧?”
“可能是的,其实我……”
其实他并不清楚。关于自家赌场,那些黑的白的,他老姐也没交代他多少。
他才回来不到一个月而已。
李枳却道:“打得好。他要是再欠太多,你们就再断一条,好让他干脆来不了赌场了。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绝对!我绝对去庙里还愿感谢老天有眼。”
“他可以坐轮椅来呀。”
他的意思是,瘾一旦上来,是没人能阻止赌徒的。但由于语言不熟,他好像没能正确掌握与人交谈的语气和说话技巧,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大概说错话了。
李枳傻乎乎地笑:“你这人……”
看起来倒是没有生气。
黄煜斐认真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李先生的父亲,可以免除前债。”
李枳也认真了,坐直身子:“你是个好人,但千万别把这点好放在那老头子身上。”
黄煜斐不知这是在夸他还是骂他,毕竟自己刚才那样公事公办地讨论人家亲爹的断腿,好像确实有点残忍。
却听李枳无比真诚地说:“今天,我也只是再管他一次,最后一次,以后是死是活,都和我没任何关系。当初他为了躲债抛掉我和我妈,在街上流浪,我妈也没去管他,什么夫妻啊父子啊,都是一样的……”
说罢就醉倒在桌上。
“李先生?你还好吗?”
李枳懵了一阵子,又抬起只手,像是想要拉他,但立刻又缩回去。他埋头道:“我挺好,我就是想……我想认识你!和你做、做……”
“做什么?”
“做朋友。”
黄煜斐啼笑皆非。
“不是朋友,是做那种……”李枳把脸埋得更深了,稍有迟钝地说,“也不是做那种,你别讨厌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么好,朋友就满足了,就好了。”
黄煜斐细细品了品这话里的意思,尽管深知醉话就该听一耳朵便罢,但这一耳朵他听得心里滋味挺甜。他一边警告自己一切尚早不要解读过度,一边直言道:“可是我不只想和你做朋友呀。”
却不见再李枳再应他,呼吸声均匀。黄煜斐俯身,看了看这人眼皮上的细小血丝,这回是真睡着了。这家伙单纯得可怕,还真是一个不设防的人,但又总是小心翼翼的,惹人心疼。
黄煜斐吸入一口李枳呼出的酒气,又缓缓地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酒实际上不烈。黄煜斐当时特意选了冰箱里滋味最甜,度数最低的西贡桃酒给他喝,还特意混了不少苏打水,挤了蓝莓汁。没想到这人闷声不吭地一下子灌下去大半杯,然后就真这么上头了。上头不要紧,居然还是一急就醉,一醉就睡的类型。
黄煜斐心里盘算着以后千万要让他少碰酒精,被人占便宜可就不好了。他拿过李枳手边剩下的小半杯果酒,往里面挤了两滴柠檬,然后一口一口地慢慢喝干净。
目前为止,他感到一切相当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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