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断层岩横亘眼前,严黎稍作休憩就站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双腿猛然发力,轻盈的一跃而上,沉重的登山包似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他在巨大的岩石上站稳,就想回身拉邹哲上来,却发现邹哲已经紧跟着他纵身跳上来,腰身压低,手脚并用,动作敏捷灵活,像一只在山林间穿行的豹。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严黎看着雪线说。
山腰之下还能看到高大的古木,再往上就能看见植被逐渐减少,褐色的地衣肉眼可辨,再延伸而上,就是厚重的冰层和雪道。
邹哲没有回答他,忽然攀住巨大的红岩石,双手一撑脚下一点,就往前窜出了好几米,然后回头歪头一笑,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在额上轻点,向着严黎的方向划出。
“亲爱的,快点跟上。”他用唇语嚣张的说。
严黎被他逗笑,跟着翻身而上,两人就像比赛一样你追我赶,用紧裹着的绑腿的双脚在乱石上跳跃,全速向峰顶攀爬。越过雪线,眼前逐渐荒凉,大片大片的冰坑出现在脚下,严黎拉住还想继续猛冲的邹哲,拿出绷带把他被碎石划伤的手掌裹紧。
他只带了一双登山手套,有心给他,邹哲却谢绝了。
海拔已经很高,他们大口大口的呼吸,看着本来遥不可及的峰顶渐渐低矮下去,然后一鼓作气,连滚带滑的走完下山之路,停留在被融冰暴雨形成的山涧激流分割成数块的岩块旁边。岩石的另一面是陡崖,前方是少人踏足的原始森林,身边是夹杂着冰块的的活水。
不用严黎说,邹哲已经开始拆卸装备,拿出行军帐篷开始组装,然后固定。
时间不早,需要在此歇宿一晚,等到第二天早晨太阳出来才能继续前行。
多了个人帮手,事情果然轻省许多,严黎看了会儿邹哲行云流水一般流畅的动作,拿出不锈钢饭盒去旁边舀水,撒了点明矾消毒沉淀。
趁着还没下雨,邹哲生了个火堆,既可取暖,又能烧水,把压缩饼干混合着肉罐头一起扔进饭盒里,熬成看不出材料的浆糊,然后热乎乎的喝下去。
最后一点光线消失时,山雨果然下了起来,帐篷只有一个,严黎跟邹哲挤在一起,两人身高相仿,手臂缠着手臂,腿压着腿,前胸贴后背,对方的心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们相拥着挤在同一个睡袋里,听着头顶滴答滴答的雨滴声。时间还太早,睡都睡不着,严黎一个人睡惯了,背后有个人总觉得哪里不自在,就挪动了一下头部。他只动了这么一下,腰身就被邹哲托住,两人摩擦着身体换了个位置,严黎大半个身体都压在邹哲身上。
“不如你一个人睡这里,我还有件羽绒服,勉强能用。”严黎还是觉得不舒服,坚持了一会儿便开口求饶。
“你睡好。”邹哲沉默了一会儿,拉开睡袋拉链,轻手轻脚的钻出去。
严黎在黑暗中听见他翻检登山包的声响,然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细微声音,再然后万物俱寂,只剩雨声。
“严黎,我睡不着,怎么办?”邹哲裹紧羽绒服,双腿使劲往睡袋下面钻,身体挤在防潮垫边缘,简直像是隔着一个睡袋同眠共枕。
“那就想想明天要走的路线,别吵我,烦着呢。”严黎发现这小孩儿越来越没规矩,回来之后就一直直呼他的名字,一点没有原来那种略带羞涩的可爱。
“那不如同我聊聊,我给你说我回a国后的事情呀。”邹哲闷闷的笑出声来,颇有点不习惯严黎现在这样的语调。
他对他,除了那十几天,一直是关怀纵容的,只要不触及底线,便用尽全身能量满足他的要求。
邹哲从长久的昏迷状态中醒来之后,想了许久,最后蓦然发现,这就是严黎爱一个人的方式。严黎爱一个人,便奉献自己的全部,包容他,成全他,奋不顾身。
想通之后,邹哲所有的怨怼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简直想立即从病床上跳起来放声大笑,告诉何寄安,你失去他了,永远。
严黎听着邹哲独自在黑暗中说个不停,从苏醒的第一天开始,如何用尽全力调动全身的神经只为活动一下大拇指;为了独立走出第一步摔了多少交,因为摔得鼻青脸肿都不让人搀扶被护士骂得狗血淋头;章尔喜怎么神奇的找到他,告诉他自己拿下了金枫叶最佳男演员。
他一直没有插话,张开眼睛看着眼前纯然的暮色静静地听,直到邹哲讲到章尔喜坚持要求他录制短片,从昏迷演到复健时才按捺不住的开口道:“那是你演的?”
邹哲立即噤声,心中大叫糟糕,结结巴巴的问:“章导没跟你说吗?”
严黎没好气的道:“没有!”
那位精明油滑的章尔喜闯进他的办公室,把闪盘一扔就走的无隐无踪。严黎刚看了那个短片开头就再也看不下去。那一刻,是他亲手杀了邹哲,杀了可能是这世界上唯一心无旁骛爱着自己的人。邹哲还如此年轻,严黎没办法看着他在大屏幕上近乎虚无般的昏迷,或者难掩痛色的挣扎,他难以原谅自己。
严黎狠狠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许久,才又开口问道:“那时候,你已经好了?”
邹哲以为他生气了,闻言忙答道:“也不算完全好了,出行尚需借助外力,不过已经没有大碍。”
严黎又沉默了片刻,本来想问他既然已经好了,为什么不回来兴师问罪,哪怕是狠狠揍自己一顿,或者索取什么别的东西,他也肯应允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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