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职在家的程谦雅正对着轩窗在提笔画竹,陶冶情操。他多年身居高位,如今气定神闲,眼里似乎只有笔下的画作,就连小厮冒冒失失闯了进来他也只是蹙了蹙眉。
“丞相……”
“住嘴。”程谦雅轻声呵斥,边下笔边不紧不慢地道:“老夫身负失职之罪,在家闭门思过,早已不是丞相,你这样叫,是想害死我吗?”
小厮缩了缩脖子,看了看主人的脸色,欲言又止:“老爷,是新帝……”
“哦”程谦雅笔锋一个不稳,好好的一副青竹图平白多了一道污墨,新帝李黍,那小子真的是吃里扒外,坏胚子一个,身为他程家一手栽培起来的东西,一朝小人得志,还真将自己当把葱了。他又给程家下绊子啦?想起他程谦雅胸口就有些闷痛:“继续说。”
“皇……皇上在朱雀门说,挂念少爷,要与少爷一同来府上作客……”
程谦雅完全没有了作画的雅兴,搁下毛笔,一脸狐疑:“作客他又在抽哪门子风”
“那……”
“叫全府上下做准备,迎接贵客。”程谦雅在一旁的水盆里净过手,饱受几十年官场风霜的脸透着一股狠意:“他如果是为放程家一马而来,老夫还会记挂着舅侄一场,否则……”
明黄色的龙纹马车,彰显着其主人天下独一无二的地位。
程恩本仍是要骑马的,但面前两人高的龙车的绸缎窗帘忽然被掀起了一角,露出车内男子狭长而笑意满满的眼睛:“小幺,你来陪朕乘车。”
“皇上,这不妥。”程恩慌忙弯腰抱拳。
“为何不妥”
“……”程恩头又低了一分,声音带着一丝酸涩:“陛下万金之躯,卑职乃一介武莽……”
“你若不上来,你就是违抗圣旨,这罪责你担当得起么?”李黍似笑非笑,语气不容抗拒。
程恩无奈,那侍者拂起帘子,他拒绝要供他踩上马奴隶的脊梁,马车虽有些高,但他一个男人上去绰绰有余,程恩方准备爬,马车里头伸出来了一只男人的手。
“小幺。”里头那人轻声唤了一句。
程恩有些异样的握住那没有茧子但十分有力的手,一个跃起稳当当落在车上,溜进了马车帘子里面,只是他未曾想到外表庞大华丽的马车里竟是如此狭小,他一时进去的莽撞,跟着那只手的力道不慎扑在了那人胸口,他如雷轰顶,想要站起来却听见上方传来一串笑声。
“小幺,难为你这么副小身板在边疆与那群蛮子打了三年。”李黍道。
程恩脸色绯红,一来听到李黍调侃身高而恼怒,二来也是两人肢体接触太近,他忙爬起来坐到一旁,冷不丁地道:“我也是七尺男儿,但哪比得上陛下天龙之躯。”程恩话说完又立马后悔,李黍今时不同往日,他与皇帝说话冷嘲热讽,怕是活得腻了,只好闭嘴不做声。
“说着说着,如何生气呢?”李黍没有动怒苛责程恩失了礼数,话一转吩咐:“将衣服脱了。”
“………………”
程恩双目大睁,多年疆场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又因添了红色而颜色加深。他知道手底下军营里不少兵因寂寞难解而染上断袖分桃之癖,原来坐拥佳丽三千的皇帝也……也……
“脱下,朕给你上药。”李黍不知从哪儿拿出了白瓷药瓶,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程恩才发觉是自己脑补过多,抿紧嘴巴不敢再说话,乖乖将盔甲褪下,扒下上衣把右臂伸了过去。
伤口从肩头延伸至手腕以下,被极其阴毒的蛮子钩硬生生剔到见骨,熬过二日发炎了才请到大夫医治,当时大夫用刀割除烂肉后一再叮嘱要好生休养,否则感染误命。但还未又多久得圣旨传召回朝,程恩顾忌不了太多,又长途跋涉回京,此时伤口脓化,李黍沉吟良久,才开始小心翼翼上药。
“小幺,往后不去边塞了,如何?”
程恩大惊回头,凝视着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呆滞地道:“这只是小伤,我并无大碍,我还要继续为大赟扫除外敌。”
气氛莫名凝结,空气里泛着丝丝冷意。
李黍目光沉了沉,神色阴鸷,意味深长地道:“你果然有家风。”
程恩回神,知道这是李黍误会自己贪恋兵权了,他衣袍下的拳头紧握,露出一闪而过的苦笑。
“朕突然乏了,你下车自己回府吧。”
第4章 囚笼
程恩在一家简陋的酒摊坐了一下午,正合他心意,脱了那身战衣,并没有人认出他是今天风光凯旋的那个镇远大将军。
直至夕阳西下,天边仿佛铺上了一层橘色的绢纱,店家要收摊,找他讨要了喝酒的钱便赶人。程恩这才起身,拍拍衣裳,依照尘封里的记忆,沿着这条熟悉又生疏的街道找回程府。
程府看门的是生面孔,要拦着他不放行。
远远望风了整个下午的老管家忙不迭迎了过来,热泪盈眶连声道:“少爷……少爷……你可回来了。”
程家的气氛很压抑,程恩一进厅堂,就看到了首座的中年男人,他露出笑容,多日的阴霾暂时搁浅,恭敬喊道:“父亲,我回来了。”
座上的男人微微颔首,用那双布满微纹的双眼凝视着程恩,在这光芒难以登门的程家大厅,几支烛火熠熠发光,程恩看清楚了父亲双鬓银晃晃的白发。
“回来啦?”程谦雅稀疏平常地道,好似程恩从未离过家,对这位镇远大将军一如三年之前,满脸严苛。
程恩点点头:“孩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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