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值班倒是没什么大事,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防火。岳庙形制特殊,如今大部分建筑都是万历年间比照故宫翻建的,就是小了不少,但这小了不少转一圈也够累的,更何况他还要转好几圈。八点一次,十二点一次,四点一次。
这样一来晚上根本没办法睡个囫囵觉,所以总有人偷懒少巡视一圈或者根本不去,于是某一任领导灵光乍现,在几个重要的点上都装了巡逻机,离值班室最远的打卡点在万寿阁一楼。
在遇到停电的第一天,许钟顺着城墙走了一半才反应过来,最后是“来都来了”的古训鼓励中坚持爬上了万寿阁下那几十级台阶。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打卡机也不知道接的哪一路神一样的电,在一片漆黑中发着幽幽的绿光。
今天许钟的脚步有些沉重,他眼看已经挪到了后花园的墙根地下,肚子却越来越疼,最近的厕所修在棋盘街后面,而眼看规定的打卡时间马上又要到了,许钟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他强忍着绕过御书楼,夜色中万寿阁前的白石牌坊仿若有光,现在往回走未免太不划算,许钟捂着肚子一口冲上几十级台阶,一直跑到牌坊下才敢松劲。
夜色中牌坊上方刻着的“蓐收之府”四个大字清晰可见,许钟只觉得憋着一口气跑上来之后小腹的绞痛感反而轻了许多,他又有点怀疑自己刚才仅仅是岔气了而已,整个人松懈下来,往牌坊上靠去。
眼前啪的一道电光闪过,许钟只觉得自己天灵盖仿佛被一只手猛的拍了一下,整个人都晃了晃。他难以置信的站直了,犹犹豫豫的伸出手,在碰到石头的那一刻,指尖又爆出了一团火光。
许钟哀嚎一声,拔腿就朝上跑,慌不择路的撞进万寿阁,被门槛结结实实的绊了一跤后,原地滚了两个滚,直到撞到一个人的腿才停下。
手电被摔的脱了手,好在是没有灭,顽强的照亮了一小块区域,许钟在这样恐怖的光线中,总算看清了眼前伸手准备拽他起来的人是李阐。
难为他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记得不要欠他人情,从地上独立自主的爬了起来,捡起手电筒,一瘸一拐的去打卡机前压按钮。离八点只差半分钟了,实在是好险好险。
许钟松了口气,连个招呼都不想打就想溜,刚顺着墙走了两步就被叫住了,只听李阐好奇的问他:“叫的那么惨……刚才有鬼追你?”
追你个头!许钟心里说,看见你才是见鬼了。但是本着不想得罪人的精神,还是回头挤出了个极其难看的笑容,说:“你怎么还不下班?这么晚待这……”他话说了一半,才看见李阐背在身后的手上拿着的分明是他们的考勤表,因而愤然的直接拐到了下一句:“再见!”
这个人绝对是来查他考勤的!没想到他这么变态!许钟一路腹诽的朝下跑,眼看快到牌坊,脚步却慢了下来,几分钟之前发生的一切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但李阐的脚步声就在身后,他又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李阐一直在许钟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见人停在了牌坊前,并未再问,而是接着朝下走,两人错身的一刻,许钟突然叫了他一声。
“喂!”他说,“你看我。”
手电筒的光在李阐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一刻,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然而许钟马上关掉了手电,他们离市区太远,遥远天空被霓虹照的发亮,但这里的一切依然罩在无尽的夜色中。
但李阐还是能看见许钟的眼睛,他的脸转过去,又转回来,说:“你看着我,别眨眼。”
李阐并不明白他想干什么,脑子里第一反应居然是他大概要变个魔术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于是依言紧紧盯着他,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的稍微久了那么一点点。
但许钟却没有什么更多的动作了,他只是慢慢的抬起手,向牌坊伸去。
在他的手碰到石头的那一刻,李阐听见了极其细小的电流声,啪的一下,黑暗中爆出了一朵细微的火花。
许钟猛的朝后跳了一步,急切的问他,看见了吗?刚才!是不是有闪光!语气激动的仿佛今夜让他见证了某些奇迹一般。李阐犹豫的点了点头,说:“这不是……静电?”
“什么静电?”许钟说,他马上反应了过来,语气中充满了被曲解的愤怒,“什么静电!这不是静电!刚才你没看见……刚才!我上来之前……”他的手在空里画了个直径半米的圈,“有这么大一个电火花!”
虽然李阐很想说这么大一个火花你估计就被电死了,为了礼貌起见还是一脸宽容的看着许钟笑了笑,并没有说出口。但他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激怒了许钟,那人朝后退了一步,嘴里嗨的一声朝牌坊伸掌拍去。
一片寂静,连刚才的静电都没出来捧场。
这充满了神经病气质的一幕简直令李阐无法再站在这里看下去。他甚至怀疑自己也被许钟传染了,无声的尴尬促使他迅速的转过身,逃一样顺着台阶溜了。
[3]
周北林今天起床的时候右眼皮就跳了几下,他当时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在开早例会的时候愈发强烈,隔着半张会议桌,李阐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飘到他身上,让他不得不仔细回想了一遍近期到底有被领导揪住过小辫子的时候。还没等他想明白,领导宣布散会,跟着大部队赶紧往门口挪的周北林果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小周,你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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