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偷跑。”谷雨一身玄色道袍,长剑背于背后,端是个江湖侠客的模样。嗓子经过文长老的调理后,已经恢复了它原本的样子,惹人沉溺在那低沉如陈年酒水般的声音里。
束星背上包袱款款,想着前几日柳逐云和谷雨都下山了,该是没人能拦住他,谁想这么不走运,刚出山门便碰见了回山的谷雨。
“怎的这般没大没小,碰见了连句师兄也不叫。”
谷雨失笑,他倒还数落起自己来,也不看看到底自己有没有师兄的样子。
但到底没落了小孩儿的面子,乖乖叫了声“师兄”。
小孩儿扬着小下巴,骄傲的很,绕开他便走。
“诶?!你放开!我可是你师兄!”束星扑腾着,青年抱孩子一样抱着他,顺便打了一巴掌小孩儿软软的屁股。
“掌门有命,道门中人不得私自下山。”说得冠冕堂皇的模样。
似乎是觉得自己师兄的威严被侵犯了,小孩儿那双桃花眼天生本来就带着水意,此刻眼角更是泛出些水花儿来。
“谷雨!你怎的能打我!”
谷雨一看把人欺负狠了,刚刚也是顺着心里想得拍了一巴掌那软嫩嫩的屁股,没多想,现在知道后悔了,当下便停下回山的脚步哄着,“是师弟的错,师兄莫哭。”
一个八尺男儿向着一个小少年叫师兄,这场景倒有些好笑起来。但没办法,这祖山上,除了柳逐云和长老还有掌门,都得叫这小孩儿一声师兄。
道门中人护短,有次下山,束星被斗笠遮的严严实实的,年方二十亭亭玉立的师妹剥了个橘子给自家二师兄。一边儿叫着师兄,一边儿像哄小孩儿一样,把路过的一个江湖中人乐得不行。那人估计也是才出师门历练,背上一把轻剑华而不实,这边儿刚笑话呢,那边儿小师妹剥完橘子,蹲下身把橘子塞自家二师兄手里,拍拍手,转身就把那人用风刃弄得只剩下条亵裤挂在客栈二楼,凶神恶煞地瞪了那人一眼,回过头又是温温柔柔的模样,牵着自家二师兄的小手走了。
“你得赔我。”束星眼珠一转,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谷雨宠溺地望着那坏主意都挂脸上的小孩儿,从乾坤袋里摸出在山下买的糖葫芦递给小孩儿,“赔你什么?”
束星接了那糖葫芦,嗷呜一口就含了一颗进嘴里,“陪我下山。”
谷雨当真是不知道那山下有什么好去的,少年三天两头就想跑下去,掂了掂少年背后的包裹,打开一看,果然装的都是糕点。
青年无奈地把糕点收进自己的乾坤袋,抱着人往自己刚刚来时的路走。
“师兄说是什么便是什么罢。”已经是认命了。
第38章 第38章 狐之语〔十一〕
一晃便是二十年过去,谷雨修为突飞猛进,道行比起柳逐云来也只差了那么几十年。
但也可别小看这么几十年,有些人一辈子也无法踏入大道门中,终其一生也只能在门外徘徊。道行越往上走便越难突破,谷雨与柳逐云却都在少年时便一只脚踏入大道门内,倒当的起这一辈的天才之名。
掌门怎看不出这两个弟子对自己捡回来的小娃娃存着怎样的心思?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有什么事看不透?
再说那两人的情意都写在脸上了,也就只有那被宠的没边儿的小娃看不见。
那孩子被自己养的娇娇气气,近年来被柳逐云和谷雨宠的尤甚,那使唤人的小模样有时候自己看了都想捏住那张造孽的嘴,偏生那两人还奉为圣旨,整天围着那孩子跑前跑后。
山上其他人也宠着这不省心的孩子,弟子们来了一波又去了一波,来来往往,却都喜欢这孩子的紧。这孩子被宠的天不怕地不怕,在山上简直是横着走的,让他看了好笑又揪心。
早知道便不这样宠着这孩子了……
那样低微的道行,若自己有一天飞升,或是渡劫失败坐化于石壁,这孩子叫他怎么放心的下?唯一让他安慰些的便是那谷雨和柳逐云都对这孩子有情,想必若是有那么一天,定会护着这孩子些。
束星当初想离得谷雨远远儿的,可早先靠近了,再想离远便不再那么容易。
亲眼见证那被自己捡回来的少年经历时间的洗礼,缓缓成长。一头及腰的墨发被利落地束起,一把大剑常年背于背后,眉目一点一点长开,和记忆中那人吻合,然后长大,恍惚是那人还活在自己身边,同自己一起长大般。
但到底和那人是不同的存在,束星总是难免失望,然后一个人躲起来想念。
到底来说,在谷雨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本就是不公平的,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怎么找得到呢?束星自己也知道,所以把这些心情都埋在心底,让人窥探不出分毫。
这些年来谷雨和柳逐云把那孩子放在心尖儿上宠,好歹也是在那对谁都差不太多的孩子心里刻了道痕迹。
是以,这次一回山束星便打听起谷雨人在哪儿来。
照理说他跑了这么久,柳逐云都找来了,不该他还没找来。
莫不是又被那些长老们塞了不少活儿?难道不应该是自己更重要些吗?小孩儿不满地噘着嘴,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在吃醋。
一路走上山,逮着人便问他们谷雨师兄人在哪儿,柳逐云简直都要被气死了。
“谷雨回来没?”问到的每个人都躲着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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