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黎池觉得于他来说,眼前这个皇帝却不是这样的。
有许多麻烦,皇帝都先替他挡下了,一些细微末节,皇帝难得也替他考虑了,让他少招惹了许多的怨妒。
否则,黎池的仕途或许一样通坦,却不会走得这样舒服。仕途上的硌脚小石子,皇帝为他扫开了许多……
贞文帝听了黎池的话,神情低落道:“和周,你哀痛未能见到你祖母最后一面,毁了贞文二十三年时许下的诺。但是……或许这一面,也是和周你见朕的最后一面了,你也忍心?即使你忍心,朕却觉得遗憾不甘。”
黎池抬眼看着这些年来,经历病痛折磨的皇帝,脸上瘦得颧骨高耸、眉骨突出,龙袍下的一双手枯廋如柴,已是油尽灯枯之像,或许再有一个寒冬……
黎池瞬时鼻间泛酸,眼眶一热,眼泪立马就涌了上来,及至眼眶盛装不下时,决堤一般漫涌出来!
“陛下……”黎池一时哽咽难言,“陛下,臣……臣祝愿陛下、长命万岁,臣还能见陛下千千万万次……”
贞文帝看着一张脸哭得稀里哗啦的臣子,刚才那为让臣子不丁忧,而说得半真半假的话,如今也有了大半的真情实意了。
唉,这黎和周刚失祖母,如今又听了他说这般生死诀别的话,想必是心中疼痛难当,这才能哭得稀里哗啦的。
“好了好了,和周。”贞文帝看黎和周的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不停,心中酸楚,却也觉着欣慰。
“你黎和周可是六元及第,民传文曲星君转世下凡的惊才绝艳人物,堂堂一男儿,有泪岂可轻弹?”
随侍在皇帝身侧的张忠,乖觉地转身去取来一条崭新帕子,贞文帝挥挥手让他递给黎池。
黎池接过帕子去擦眼泪,然而前一瞬才擦去,后一瞬眼泪又涌出来了,竟似是止不住一般。
看得贞文帝心中欣慰且无奈,只得耐心等黎池慢慢地止住泪。
等了一会儿,黎池才慢慢地止住眼泪,贞文帝叹着气道:“和周,也是朕不该惹你,不然你也不至于哭上这一场,堂堂七尺男儿,泪撒殿堂,你以后想起来怕是要羞死。”
“并不怪陛下,只是臣强忍失去祖母之痛,陛下又与臣说那……今日一面,恐是最后一面的话,这才没能忍住。且臣日后想起也并不会觉得羞赧,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贞文帝觉得,虽黎和周刚落的这一捧热泪之中,有一半是为他祖母,却也已经足够了。
“不管和周你以后想起,会否羞赧,今日殿内这些人,都不会传出去只字半语。”贞文帝保证道,“既和周你执意要回乡丁忧,为你祖母居丧守孝,朕也不好罔顾人伦,就准了你去。也不必辞官,只准你一年的丧假罢了,守完孝回来照样做官。”
黎池赶忙从椅子上起身,上前向皇帝叩谢,“臣叩谢陛下隆恩!”
“至于臣身上公务,也只剩皇庄中的一茬作物的收获和推广了,皇庄里的管事和耕作的农人已跟着种过几茬,之后的施肥、灌溉及收挖等事,他们都能做得来。届时,陛下只需派人遵照旧例,将红薯推广至剩下几个行省就行。”
贞文帝点点头,“嗯,朕知晓,和周你就别操心了,也不必过于忧伤,人的生老病死乃是常事。”
“臣谢过陛下宽慰。”
……
—‘二十九年夏,池之祖母袁氏逝,池请丁忧。帝召之,帝有感而言:今日一面,或亦为吾两诀别之面。池闻之,霎时泪雨滂沱,痛不能言,久久涕哭不止。‘
君臣之情,可见之深。
起居舍人钟离书,提笔记载道。
皇帝说殿内之人,不会将黎池大哭的事传出,以免失了他颜面。这就已是在封殿内之人的口了,这被封口之人,自然也包括钟离书。
然而这钟离书沉默寡言,还是一个耿直之人,秉承着史官的责任之心,并未接受皇帝的封口。将今日殿中之事,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
……
黎池出了皇宫,在提脚上轿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宫门。
神情之中,悲伤和轻嘲夹杂。
人啊,就是那么矛盾。真情与假意,有时并不能泾渭分明,都搅和在一起,也分不出来究竟有几分假意,真情又有几分。
……
出宫后,黎池顺道去了吏部和翰林院,帮考中进士后返乡祭祖的黎溏,也记入了丁忧守孝名列中。
回到府中,黎池就吩咐黄精收拾行装,他们这次要举家回浯阳老家去。
虽黎池如今还未回去开始守孝,但也已要开始忌讳娱乐、宴席和交际等,以示哀思。因此,黎池只写了几封书信,送到赵俭和明晟等几个好友府上,也就当做告别了。
收拾好行装,黎池和徐素带着一对儿女,留下管家黄精并几个小厮在京中看家,就带着黄芪和银朱共计八个丫鬟和小厮,登上大船,驶离了京城运河港口。
水路转陆路,几大车行李装卸转运,这一次不比以前的轻装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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