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皖丛天天念叨着塞外的秋月,可八月胡天即是飞雪盈世,以他现在的身子怎顶得大雪凛冽。他一直犟着一口气等来入秋,等来他曾经也看过的塞外月。月是一天一天渐渐满了,象征着团圆的中秋也随着满月而来。可他却是随着满月洒下了光辉一点点变得憔悴,虽然眉眼间是依旧含笑,但怎么也遮不住病入膏肓的痛苦。
唐粼终于忍不住说回去吧,回去看看他,你是很想他的。沈皖丛掂起一小块月饼塞进口里,桂浆在舌尖化开,甜腻的味道完全控制住味蕾。他笑笑:“他也不想看见我这副模样。病恹恹的,看了让人生厌。”顾钦是亲自做的月饼,在一旁切月饼的他顿了一下。
“皇上新捎来了信,说是宸妃娘娘出家。”顾钦端来一盘冰皮月饼摆上,现在还有一日便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中秋,要是他转态还可以让他出去看看月亮。看着他的模样许是不会好了,他存心作践自己认为已经时日不多,就算孟彻在这时到来也会无功而返。
“顾钦啊……我想回一封信,练了很久,应该可以略微写几句了。”沈皖丛费力起身,“信拿过来我看看吧。”
何姻出家是孟彻查出她胡作非为颠倒是非,一怒之下便骂了她一阵,还降了阶品。何姻性子烈,便递了书信上去说出家。可能是孟彻想着快到中秋了,便对这件事一笔带过。信里更多的是叫他注意身体,还有一句尽快回来。沈皖丛细细回想过何姻当时脖子上的痕迹,更像是自己掐出来的而非吻痕。他想着何姻着也可能是纯属无奈之举,便一直憋着不说。
沈皖丛低下头看着那凌厉笔锋很久,一点一点摩挲着一如那晚孟彻对他捂暖的玉佩。回来回来,让他怎么回得了。当晚的一句罢了便已是决言,他是本不该再出现在他眼前。沈皖丛费力地、认真地写:何寻良姻姻不至,纵是无奈叹红尘。
他轻轻一叹:“没有当年的好看了,也不知他见了会不会生厌。”交给唐粼后他便一挥手让孟彻的信落进火盆里,纸张化火,烟尘袅娜。顾钦出去端药,屋子里顿时就只剩他一个。他突然神使鬼差地向那炭上的纸灰伸去手,想要再捡起孟彻的信。可怎么捡得起,他指间一阵刺痛,火舌舔伤他葱白的手。他只苦笑,声声念着阿彻阿彻,重新缩回被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
眼角有泪滑过,润湿枕头。他在被子里无助地缩成一团,浑身颤抖紧闭双眼,但一直开口念着阿彻。他一不小心爱上的孟彻是永远看不见自己了,他很难受。他突然发不出声来,睁开双眼的力气也一下子消失。他听见窗外风掠草间的声音,可眼前是一片黑暗,他想起一次梦里的浊白,但前方是无尽黑暗,也没有孟彻在等他。
他知道现在明月当空月华如水,可他是再看不见了。塞外月他又真正见过几次,孟彻又真正和他安宁而伴过几次?他后悔当初,若是没有那场雨那场火,若是没有何姻没有父亲,他是不是就可以一直是个安静的皇子,在远处看着孟彻凛凛威风君临天下……
阿彻,塞外之月是真的好看,只是没有你在,我有些失落。
唐粼和顾钦进来时,沈皖丛缩在被里紧紧抱住自己,脸上犹有泪痕,像是睡去。他们很想骗自己说沈皖丛只是累着先歇下了。明日他还是会照常醒来,眉眼弯弯,像是春染塞外。
可塞外哪来的春风。
☆、第十二章天亦老
沈皖丛离开的那个晚上,其实离中秋只有短短几个时辰而已。他终究是等不来那天的,这个顾钦和唐粼都知道。顾钦带着沈皖丛之前的话,立刻下了葬。薄薄的棺木遮住了沈皖丛极为儒雅的眉眼,而黄土碎石掩盖里面铺垫绸毯的棺材。坟堆前只是冷冷清清立着一块木牌,明净月光下那牌上只是端端正正刻着“孟皖之灵”四字。
一刻不停。没有陪葬品,只是一袭保暖用的毯子伴着,毯子朴素到连花纹都没有;没有合适的棺木,只是薄得可怜的板子帮着挡住尘土;墓碑上没有显示身份的碑文,简单的四个字便了事。甚至,那碑上的名字,根本不是他。
这便是沈皖丛生前的吩咐。他们照着做,只是在安排时心间尽是酸疼。当晚顾钦便叫人连夜策马赶回黍京,他已经不能再忍着现在了,他必须要让孟彻知道。可顾钦依着沈皖丛的话来并没有停下,孟彻是注定不能最后看他一眼。
当顾钦派来的信使进到黍京皇城,向还埋头在奏折间的孟彻说出“赋安公薨了”时,孟彻突然一愣,紧接着便不顾所有地冲出门向马厮跑去,后面惊动了一连侍卫,跟着他跑着。他大吼连夜走,必须见他。孟彻知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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