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塌陷的天又塌了一遍。程极安感觉更不好了,打碎门牙直和着血咽下。
咋就不能叫声“哥”呢。
经樊林棱这一吓,程极安足足感慨了一整晚,不过大了十多岁,就成“叔”了,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翌日,天未全亮,樊林棱搬来板凳在院子里抄书。
樊林棱的功课不是最好的,一手蝇头小楷却颇得夫子赏识,附庸风雅的打油诗也做的不错,倒叫人觉得他不如一般读书人有股迂腐。
樊林棱爱发呆,抄一会儿能发两会儿的呆,慢吞吞又磨叽叽,连根头发都可以玩几遍。难怪连灯油都买不起,没被饿死都是上苍眷顾。
程极安腹议着,连打了两个哈欠,听见身下传来两声猫叫,知是手下来接替他了,方才跳下来。
寒山城里常闹耗子,是而家家养猫,故他们便约定以猫叫为号。叫了一整年,不像也得像。附近又传来此起彼伏的猫叫,是手下学的太像公猫,引得周围母猫纷纷发情。
手下顿时尴尬起来,程极安却比他更尴尬,只是隐藏的好。
昨夜一阵疾风骤雨,地面洗刷的比手下的脸还干净。
“咋?”程极安揉揉眼,挑了挑一边眉毛,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怎就差别如此大呢。
“大人,上头来信了,吩咐三日内必须回去。”
该退的房子退了,该封的口封了,该灭的踪迹也差不多都灭了。是时候回去了。
“一年都等下来了,这几日等不了?”
程极安岂会不知上头的意思,刚来寒山城的一个月还信誓旦旦,眼见毫无收获,便逐渐动摇。寒山城真的就是个山城,要啥啥没,兄弟们连个乐子都找不了,连喝酒都不得去酒馆吆五喝六。
六扇门是何等存在,断然不会为了僵死之虫白白浪费人力财力。何况这一次,六扇门也是丢了极大的脸面,知道不能继续丢下去,不如抓个其他什么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吸引全江湖的注意力,争取让这事赶紧过去,免得继续落笑话。
樊亮气数已尽,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连儿子也不要了,逃得不知所踪。
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都身首异处,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尚在逍遥法外,只要别倒霉催的撞在枪口上就成。
“得得得,你且回去写信,告诉他们后日就回。”
程极安吩咐道,原本是预备明个回,可昨夜才见过,今夜就去送钱有点像倒贴,不合适,便决定明晚送钱,后日回。
手下得命,正准备走,程极安又叫住他:“且慢,还是我来写吧,你在这看着。”
程极安是六扇门的捕头中少数几个有点文采的。六扇门是个苦差事,干这行的,半数不识字。他的手下只识几个简单字,写错闹笑话倒不算什么,被误会了可不好。
自从开始撤离,监视这个活就成了美差,横竖这少年每日不是家就是私塾,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打水也只打得动半桶,出不了岔子。
原先有十几所据点,打点完后只留下一个。
程极安写好信,飞鸽传书,嘱咐剩下的人,收拾好包袱,准备随时上路。奈何天亮后愈发困倦,想着晚上还要盯着一夜,不如白天好好睡一觉,待那少年下学时再一路跟上,岂不更好。
他是行动派,说做就做,倒头便睡。
留十三两二钱吧,反正马也准备好了,二钱银子足够回京师。
程极安又后悔起来,该说他爹不会来才是,免得傻小子痴痴等下去,等到饿死。不过文采不错,兴许将来会做官,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给自己弄个干净的背景,否则他父这一座大山压着,一辈子都无法出人头地。
程极安一觉睡到午后,胡吃海塞了好些,方才来到私塾外,三两下便找到附近隐藏起来的手下,嘱咐他回去休息,明早再来接替自己。
就剩下两人了。
程极安看着寒山城,怎么与一年前一模一样呢。
樊林棱从私塾里走出来,与往常别无二致,甚至晚饭又是一只烧饼,又是静静坐在河边吃。
这次程极安吃饱了,没跟着买烧饼吃,只是细细观察,觉得少年还是那副初长开的模样,眉宇间有一种愁思与老成,与他第一次在梧桐下所见确实不同了。
樊林棱今个也是看着馄饨摊收了摊才回家。
程极安忽然觉得他并非是想吃鲜肉馄饨,只是觉得那人收摊是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心里头羡慕。刀头舔血的日子过了十几年,饶是习惯的不能再习惯的程极安也在羡慕。
这日是程极安决定给樊林棱送银子的日子。过了这一夜,他也该走了。
赶走手下,程极安没跟上樊林棱,先一步赶到他家,把十三两二钱银子塞进他柜子最下面。免得太早被发现,半夜寻出来不便脱身。柜子里也没几件衣服,衣服换得勤快些,也不至于太久都不会发现。
程极安一身轻松,想吼两嗓子。
他本就是个浪子,何须介怀。莫说是一年的光景,哪怕是三年四年,他也能说走就走,这是他们捕头的冷血与必备能力。查案那么多年,多少人情冷暖没见过?若是回回如此,不如趁着还有力气,早早解甲归田、回家种地。
在一日,就要监视一日,不得游手好闲。这是程极安的脾气,也是早早吩咐下的。所以哪怕出发前最后一晚程极安也在监视。如此,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便更没人怀疑他了。
事实上,如果樊亮在这晚当真来了,暗中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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