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人捧着药箱送到隔壁屋里,尤离正解了上衣,从箱中取了伤药便往肩上撒,露出胸口后背多处鞭伤,引得笑道人蹙眉——
“这是怎么弄的?”
尤离沾着药粉往眉骨伤口轻点,随意道:“小伤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今日若无师兄,我恐怕难以身退,更不用说江……江少侠。”
“多谢师兄。”
笑道人一笑,“今日若无你,我恐怕也救不了无忆。”
“所以彼此彼此,何足挂齿?”
江熙来沉静而睡,房中药气弥弥不散,尤离搭着他脉搏劝自己安心,凝视他闭紧的双目,似忧带喜,抚过他侧脸,俯身贴在他心口去听那心跳声。
长睫一垂,逼出泪来——
他原来也是会哭的人了。
黎明
江熙来做了此生最长的一个梦。
风雪里宁静的沉剑池,公孙师兄的云台三落,独孤师兄的无痕剑意,光影纷叠,最后落回杭州西湖月色。
好梦噩梦都无谓,总是该醒了。
尤离枕着自己手臂昏睡在床边,被江熙来醒后的动作惊醒,四目相对,微笑道:“你醒了——”
江熙来按住他手腕阻人起身,直视那伤痕,哑声未出,尤离抚上眉梢已回答他。
“小伤罢了。”
他问:“你感觉怎么样?”
江熙来不答,只问他:“谁打的?”
尤离道:“那人已经死了。”
江熙来手心微松,尤离已站起来去倒了水给他。
扶着他起身,江熙来就笑出声,缓缓握了茶杯道:“这场景好熟悉。”
“我救你一回,你救我两回了。”
尤离道:“毒我已解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熙来摇头,尤离却还是把上他手腕,细探后才安心,“嗯,是好多了。”
江熙来道:“好好好,尤神医,”他扒着尤离衣领,“你的伤呢?”
尤离道:“我那是皮外伤而已,都好了。”
江熙来不依,非要亲眼看看才行,见他肩上伤口确已愈合,长舒一口气道:“这便好。”
尤离已要合上衣领,然江熙来眼尖,见一条蔓延至后肩的红痕,立刻又来了力气,神色严肃道:“这怎么搞得?”
尤离按着衣领摇头,“没什么。”
江熙来岂会罢休,虽是刚刚解了毒,没有太多力气,然指尖触到尤离肩头,让他立刻心生压不住的抵触恐慌,生怕自己反应过激吓着他,抵着他手腕道:“你别乱动。”
江熙来停了动作,忧心地看着他,“谁打的?你教中出了什么事?”
尤离扶他靠好,一面拉着被子掩到他领下一面开始解释,只把自己最憎恶的事情略了过去。
语气平淡极了。
可江熙来果然气得想打人——
“这,太欺负人了!你们教主竟都不管!”
尤离道:“也不是,底下的人阴奉阳违不干她的事。”
他一笑,“现在已经没事了,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事,难道不好?”
江熙来愁眉不展,抬首问他:“很疼是不是?”
尤离骤然眼眶一热,笑容变得颇为凄凉,怔怔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江熙来皱着眉头,又问一遍,“很疼罢——”
尤离长睫连闪,每抖一下都带出泪意来,却还是在笑。江熙来眼睁睁看着他泪光蔓延,盈盈未落,那个笑非常艰难,像孩童蹒跚学步时的生涩,尤离仿佛是平生第一次作这个表情,自己都不知如何收住这个不知哭笑的样子。
他很快低头,狠狠一揉眼眶,“没有,一点也不疼。”
疼是疼,但是他也很能忍。只是长这么大,从未有人这样问他一句。
是不是很疼?
他第一次疼的时候没有人问,第二次也没有。
直到他习惯了,再也不需要人问,终于听到这话从别人嘴里问出来。
江熙来心头抽痛,眼前的少年竟连笑都如此生疏,对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更是陌生,能因自己一句话感动得要哭了。
笑道人却从门外探了个头进来,轻咳两声道:“师弟醒了呀。”
江熙来无奈回道:“师兄……”
笑道人进去拍拍尤离肩膀,“尤少侠,情儿找你。”
尤离道:“怎么?”
笑道人双手一摊,“不晓得。”
尤离道:“我毕竟,杀了她师叔……”
笑道人道:“情儿姑娘经此一事成长许多,尤师弟莫要多心,且快去罢。”
尤离又看江熙来一眼,以眼神示意他别担心,起身往外走。
笑道人坐在床边,从小几上拿过一个桔子慢慢剥着,取了一瓣递给江熙来,“小师弟——”
江熙来知道他憋了一肚子话,“笑师兄,有话就说。”
笑道人似在斟酌,“你这位五毒朋友……”
江熙来立刻道:“他是个好人,性子冷点而已。”
笑道人哭笑不得,“贫道又没说他是坏人。”
他自己喂自己一瓣桔子,“贫道是要说,他很喜欢你啊。”
江熙来脸上腾得一热。
笑道人又开口,“他奔波劳累,还一身是伤,若没有他,你这毒没有这么容易解,情儿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他一笑,“你该怎么报答人家……贫道帮你算算罢。”
说着作掐算状,最后乐呵呵道:“咳,算出来了,就以身相许罢。”
江熙来顿时嗔怪,“师兄可是修道之人!说话这般放肆……”
笑道人挑挑眉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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