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遮掩住面上的迫切之意,故作悠闲地问:“那么卫子又是从何处知晓这些人的呢?”
“庄在云梦山中修行之时,曾救过一个无名剑士。此人留给我三枚铁蒺藜以为答谢,嘱咐我若有需要,可取一枚蒺藜供奉在新郑城南的后稷祠内。后来庄多方打听,才知道这竟是流沙中人联络雇主的手段。”
“那么卫子可有亲身试过……”
卫庄轻轻挑起唇角,低声道:“铁蒺藜,我这里还剩下两枚。如果大夫有兴趣,庄今夜便谴人送一枚到府上;至于用或不用,全看大夫的意思。”
两人又耳语了片刻,然后对施一礼,各自离去了。夕阳顺着他们拉长的影子掠过复道,廊柱之下的阴影中晃出一个矮小的人影,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流沙……”
“申徒大人,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张良猛地转身,发现刚才明明从自己面前往宫中走去的卫庄猝然出现在身后,一副抱臂看戏的表情。
“卫兄方才所说,甚是有趣,”他脸上也没有被人抓包的惊惧愧疚等神色,仍然迎出一张笑脸,“然而国家大事,却托付于一群来历不明的江湖草莽,是否有失妥当?”
卫庄失笑道:“流沙可不是一般的江湖草莽。申徒大人如若不信,只管冷眼旁观便知。”
“说起来,良对韩国境内肆虐的盗匪之流也算略有耳闻,却从未听说过流沙这个名字……”
“你很快就会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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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庄当晚回到火魅的农庄,召集众人在院中集会。
“从明日起,无咎、无恤、无双每人挑选十二名副手,做好暗中行动的一切准备,随时听我指令。,你们的名字是‘聚散流沙’。”
火把映照着一张张懵懂的面孔,却几乎没有人出声。原来庄园里的奴仆大多都是有些残疾的,其中又以哑人居多。当年火魅刚买下这座农庄的时候,本打算去韩楚边境的人市上买些仆役回来帮着打理,却不想恰好撞见人贩子按着几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逼着她们吞下烧红的火炭,做成“哑奴”的场面。这些哑奴身体虽残,却是某些高门大户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时特别需要的,因此价钱比完整的奴隶还要整整高出一倍。火魅听着那些女子凄惨的叫声,突然就被触动了恻隐之心,于是用火魅术勾着两个人贩首领自相残杀起来,趁乱领着一群奴隶逃了。
她本以为此举横生枝节定会惹得卫庄不快,却不想卫庄却对她做的这门无本买卖大为赞赏,还如法炮制,领着她又闯了几个私下买卖奴隶的黑市,灭了卖家,掳走大批人口。这些人贩子背后的势力虽然雄厚,在此案上却查不出蛛丝马迹,只能当做奴隶集体逃亡处理。卫庄还装模作样地烧了许多记录奴籍的丹书,任逃出的奴隶自行决断去留;然而在人市中被买卖的多半是罪犯或战俘,身体上已经有了肉刑留下的印记,无论逃到哪儿都会被人认出来,因此除了极个别人逃进了荒山野岭之中,绝大多数都死心塌地地跟着卫庄到了新郑。
逃奴们虽然对卫庄忠心不二,可惜大多数目不识丁,呆头呆脑,有的连卫庄说的官话都听不懂;经常令他头大如斗,觉得玄虎都能比他们聪明些。即使是他费尽心思四处网罗到的个别能人异士,也让他深感交流困难,常有一种阳春白雪般的寂寞。
无咎这个名字,一听便知道是卫庄卖弄风雅给起的;说到他的原名“独臂枭” 奚冲,在江湖中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人是个鼎鼎有名的游侠也可以说大盗,有时杀人越货,有时仗义疏财,善恶不辨、行事随心所欲,又是个武痴。当年卫庄提着一箱财宝从鬼谷出山,被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盯上了,本想美美地捞上一票——结果可想而知。然而仅仅交手过一次,奚冲便深深迷恋上了纵横剑术的精妙;卫庄觉得此人武功尚可,性格也对脾气,因此一拍即合,两人一同回了韩国。之后卫庄才发现他毕竟是个莽夫,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就是不怎么喜欢用;办起事来简单粗暴,不计后果。每每交代给他什么事,事先总要细细思虑一番,所有的细节都布置好,不能有一丁点疏漏。即使这样,无咎也是目前卫庄觉得最棒的手下之一,因为他至少还认识不少韩国文字,可以用书信传递消息。
无恤本名叫作公孙景,其父公孙武原为韩国的押粮校尉;去年秦军攻叶时守城主将侠威弃城而逃,然而侠威是侠殃的第四子,背后站着整个侠氏,于是上面追究下来便将败因推托为“粮草不济、守备无能”,公孙武获罪被杀,妻子充为官奴。在全家被收押的第一日,公孙武之妻便不堪折辱自尽了;公孙景背着母亲的尸身狂奔出门,本想与追来的官兵同归于尽,被卫庄所救,并助他安葬了母亲。为了报恩,他改名换姓寄居在农庄里,听凭卫庄差遣;然而自从父母惨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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