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现在而言,一切尚且安定。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波涛暗涌在所难免,但这也是后话了。
每年的五月初,是御国皇室祭祖的盛典。现时以至四月,宫中上下无不为祭祀之事而忙里忙外,原本冷清的宫苑倒也热闹起来。
只是……三皇子近来似乎身子微恙。
“三皇子,药来了。”姚涟君端着一碗汤药跨入房中,轻轻撩起床帐。
“恩……”被褥中的三皇子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些潮红。
“昨天就不该去荷塘边坐着,这不,着凉了吧。”姚涟君试了试御惜朝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扶着御惜朝支起身子,姚涟君忙在他腰下垫上一个靠垫。御惜朝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微皱的眉头还是表露了他身子的不适。
“来,吃药吧。”姚涟君侧坐在床边,用勺子搅动着黑棕色的药汁,轻轻地吹着气。中药的苦味在整个暖房中扩散开来。
御惜朝睁开眼睛盯着那碗苦药,眉间又拧在了一起,“不想喝。”他轻声道。
“这怎么行!太医说了,只是小风寒,服几贴药就好。若是拖着了,还不知要烙下什么病根呢。况且三皇子你体弱……”姚涟君难得严肃起来,喋喋不休。
“好了好了……知道了。”御惜朝觉得好笑,在他心里亦是把形影不离十多年的姚涟君当作了至亲之人。他的母妃去地早,也只有这姚涟君真心待他。
接过药碗,一口气缓缓将药汁饮尽。
苦……
看着眼前着如仙子般的人眉头紧皱,姚涟君笑着将一块蜜饯塞入御惜朝口中,他的表情方才缓解。
“三皇子再睡会儿吧,宫中忙着祭祀的事,我们朝舞宫的大小事宜还等着您操持呢。”姚涟君收拾着药碗打趣地说。
“恩。”御惜朝看着姚涟君的身影淡淡笑着。其实这些事哪里需要他来操心呢,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朝舞宫中的细碎事务都由姚涟君一手处理地妥妥当当。
御惜朝闭上眼睛,总觉得自己欠了涟君些什么。
六月雪 正文 第三章
四月中旬依旧阴雨。
果不其然,几幅汤药之后,三皇子的身子就大好了。
命宫女将窗棂撑开,御惜朝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雨并不大,江南的四月少有暴雨,多是细雨连绵,沁着些许寒意。
肩上忽然多了一件衣服,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能不用通报就进来的自然也只有他了。
御惜朝转头,看到姚涟君带着笑意的脸。
“病才刚好,又想着凉了?”姚涟君故作生气,为御惜朝倒了杯热茶。
“躺了几天,想看看外面而已。这倒好,偏不巧下起了雨。”御惜朝端起茶来暖手,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这三皇子素来爱穿白色的衣服,今天也全身素白,将他那一头纯黑的长发衬地如墨般黑亮。他没有束发,一大束墨发越过那消瘦的肩头滑到胸前,盖住了半张脸。
心弦似是被谁挑动,荡起阵阵涟漪。姚涟君脸上一红,在御惜朝询问的眼神中慌忙掩饰:“三皇子,我……我来帮你梳发吧……”
“好。”御惜朝颔首,轻轻放下茶盏。
姚涟君在梳妆桌前找着梳子,御惜朝淡淡凝望着穿着侍从常服的姚涟君。
其实涟君早就过了做随从侍读的年纪,其他宫里的侍读一旦过了十五岁,不是被调遣去做侍卫就是遣散回家。然而御惜朝习惯了姚涟君的跟随,出于私心,一直将他留在身边。对此姚涟君也没有反对。涟君十五岁那年,两人均是什么都没说,心照不宣。
姚涟君一直都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入宫以来,办事几乎没有出过岔子。看似少言寡语,实则洞悉其事,难得的玲珑剔透。
御惜朝忽然想起了当年第一次见到涟君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十岁的御惜朝刚用完午膳,在书房温习着上午太傅的讲课。这时,细碎的脚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来,向来少有人访的朝舞宫里来了一群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
御惜朝这才记起来,前些日子将《离骚》背了全篇得了父皇欢心,父皇恩准御赐一名贴身侍读。没想到竟是在坊间征了这么些出自宅书屋的孩子让自己挑选。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一张张尚且童稚的面孔,御惜朝忽然就被一个小小的人吸引了。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好像心有畏惧一般低着脑袋,这个身材比自己矮小的孩子竟是昂着头定定地看着自己。
隐约记得当时他的眼睛好亮,璀璨如星辰。肤色雪白但不似自己的苍白,脸颊上还带有淡淡的粉红。眼角微微上翘,唇红如丹砂。后来御惜朝才知道,这样漂亮的眼睛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丹凤。
好像着了魔,御惜朝再也不想去看其他的孩子,幽幽抬手指着年仅七岁的姚涟君,“就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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