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见他有了动作,佯怒道:“叮叮当当的听得老子心烦,还不快解了去。”
韩信道:“解了开来,陛下不怕为臣将您碎尸万段?”
刘邦道:“怕个甚,老子就在这呢,小兔崽子有那本事便来取。”
韩信欲言又止,只侧转了身,靠向车壁上,再不理刘邦。
刘邦却凑了过来,摸着他腕上镣铐道:“你不信老子?钥匙都带来了。”
说着便真取出两把钥匙,放在身侧,对韩信道:“你自己来开,还是要劳烦寡人屈尊?”
韩信只不理他,闭目养神,刘邦想起一事,在额上轻拍一记道:“对了,松开你之前,要做一件事。”
刘邦看韩信依旧没反应,便自上前去,在韩信身上乱摸起来,从后背摸到腰上,韩信被他摸得满脸通红,忍不住道:“陛下做什么?”
刘邦随手摸出一把稍小的短剑,扔到一旁,奇道:“怎么还有一把?”
韩信心中明白,冷笑道:“陛下真是言而有信,方才说了什么全忘了?”
刘邦心知他在说自己方才夸口说什么“碎尸万段任尔施为”的事,随口应道:“老子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好。”
韩信连连道:“住手住手,我自己来。”
刘邦随手又摸出一把小钺,数支银针,悉数扔了,又摸出几根竹简,啧啧奇道:“哪个混蛋教你的,这玩意儿也拿来弑君?”
韩信有气无力道:“……那是……司马子残简。”
刘邦“哦”了一声,看几眼,将那几根竹简轻轻放在身后小几上,偷觑韩信脸色稍霁,又胡乱再摸几把,见摸不出什么来,便道:“总算差不多了,爱卿啊,这不会又是蒯彻那老混账教你的吧。”
韩信道:“才不是,蒯先生早就云游去了,是李先生说此行凶险……”
“爱卿还是这样,三两句就给老子试出来了。”刘邦哈哈大笑,抚着韩信腕上镣铐,继而屈指一弹,“就不怕朕杀了你那李先生?”
刘邦心中又道:既知此行凶险,你又来做什么,来难为老子么,真是不讲道理。
刘邦心中酸苦杂陈,也知自己没道理,只用心开锁。
一边韩信恼恨不已,只好继续装哑巴,全是因为自己在刘邦跟前随便惯了,什么话都是脱口而出,脑中便想起春秋时郑庄公放纵共叔段籍此杀之的故事来,又多几分羞愤。
正思忖间,却听咔嗒一声响,左腕上镣铐应声而落,韩信略有几分意外,盯着刘邦为他开了右手与双足的镣铐。
刘邦左手虎口上的伤口虽不深不长,但到底一直淅淅沥沥地滴着血,他方才在韩信身上摸来摸去,那血也就糊了年轻人一身。
刘邦发着牢骚道:“果真是乱臣贼子,朕龙体损伤如此,你……”
韩信投来嫌弃的一眼,刘邦掀了车帘出去,车外登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下
刘邦再进来时,带了一套常服外加一只药瓶,将手中东西放下,笑道:“爱卿,朕知道你不想见别人,便自己与你送来了。”
韩信看他虎口上伤口已经包扎过,缠了一根布条,心道:我最不想见的便是你。
刘邦在他身边盘膝坐下,瞅着他道:“瘦多了嘛。”
韩信道:“陛下不必如此作态,臣落在陛下手里,已无尖牙利爪,此后必谨遵为臣本分恭谨谦良。”
刘邦嘿嘿笑道:“闹脾气了?”
韩信道:“没有。”
刘邦手指蘸了药膏,伸到年轻人下巴底下:“骗谁呢。”
其实那里的伤口很小,亦早已止血,刘邦还是将手中的药膏细细涂抹上去,然后他的手指自韩信颈上横抹过,药膏浸染了一点血色,划出一条淡淡的红线。
刘邦盯着那条红线出神,心道若沿着这条线取下这颗大好头颅,许就真的一了百了了。
二人相对沉默一会儿,然后刘邦看着韩信道:“上好药了,你换换衣裳。”
韩信抖着手解起腰带,他的手脚被束缚良久,僵硬冰冷,之前挥动短剑已是勉强为之,一泄了气,便虚软无力了。
刘邦叹了口气,上前帮他解起衣衫,韩信默默无言任他施为,两人皆想起当日光景,或是汉中拜将意气风发,或是横剑秦岭谈笑自如,或是荥阳城外解衣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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