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擎着烛火,面上眼中含了万千冰雪地站着,暖色灯火映着他半面脸颊,未曾温了半分,倒是衬得他更加清冷。
恍恍惚惚,犹如那时在双花镇与温言初遇。可如今这次,他那双眸子,真正教人冷入深心。
“你想我烧了钟景云的书经,想我烧了他的画,还是想我烧了?”
绣莹眸色凄厉狠辣地望过来,“你敢!我要将你的血肉剐尽,将你的白骨碾成粉末,喂到畜生的嘴里!”
沈琼华丝毫不动怒,嘴角甚至牵了一丝弧度出来,“你们上前半步我便烧一幅钟景云的画,烧到无物,我便舍了这命,毁了这间满载他喜怒嗔。”
绣莹目呲欲裂,不禁上前两步,指着沈琼华咬牙连连恨道,“你敢!你敢!”
沈琼华擎着灯烛,未退半步。另一手拽过门边的小檀木架,连着上面的红瓷一同摔出去,在绣莹身前碎裂成粉——
“你看我敢不敢!”
绣莹当真不再上前一步,手下精英高手亦是被她呵斥着退了几步。她跪着去笼尘里的瓷片,半晌抬起眼来定定盯住沈琼华瞧,面上神情似是恳求似是怨毒,狰狞异常。
温言走过去,将沈琼华揽进怀里,眸中冰冷,唇角偏扯了抹邪佞至极的笑来,沈琼华直觉这人大抵是要说什么诛心之语,一念才落,耳边便听温言淡声道,“你百岁之龄,早便老了,切勿动怒。”
言罢揽着沈琼华回身,掌风轻带,扣华门。
门外静了静,忽地传来绣莹凄厉的哭喊声——
“我没有老!没有!庄主、庄主,我仍是十六豆蔻,绣莹不敢老,我等着你回来娶我,你若是回来了一眼便能认我出来,你一定可以……”
沈琼华不去理睬门外呼喊厉厉,转了半身勾住温言的颈子,苍白面容深深埋进温言的颈窝,喟叹一声,“我以为你会生气。”
“我为何生气?”
“我方才凭着一时意气做事,实在危险,多半是惹你惊忧了。”
温言笑了笑,拿过他手中的烛台放到一旁的小架上,“我确实忧心,可没有生气。这世间,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我总在你身边护着你由着你。”
这人在最该恣意的年岁里,于江湖奔波逃命,时时提着半颗心,想做的该做的,寥寥可数,如今跟了他,自是要将从前少了的一点点补回来。
沈琼华双臂用力,紧紧拥着温言,清越音色闷在他的颈窝里,“幸而阿言不在庙堂,不然该是个昏君无疑。”
“所幸我身在江湖,才得逍遥,可任意随着你。”
沈琼华轻着力度咬了咬温言的颈侧,又伸着嫣红舌尖舔了舔,“所幸我亦身在江湖,这才未曾误了与你相见,”抬眼望住温言,眸中光华流转,“你我同心同力,定要离了这鬼山庄。”
温言倾身亲了亲沈琼华的额角,道了一声好。
两人才进了里间,正要瞧一瞧慕歌青的伤,忽听一把绵软音色唤道,“公子。”
沈琼华惊忙回身,正见先前缩在一角的山庄女婢盈盈而立,对着四人望来。温言细细瞧了两眼,这姑娘竟是先前为他们四人引路的那位。
这女子上前两步,忽地深深跪拜下去,“求公子救命。”
沈琼华惊了一下,正要伸手去扶,忽地忆及昨夜里这姑娘唇泛春笑的妖魔模样,立即便收回了手。
夏侯昭睨了她一眼,满心不屑,“你是这庄子的婢女,我们才是生人,哪里救得你?何况你在此处绫罗绸缎加身,舍得走么?”
小婢一张秀丽颜容上尽是清泪,“在这庄子里,是否安好,哪里是吃穿用度上可以瞧出来的。满庄子的人何时何地都那般笑着,山庄婢仆繁多,年轻貌美,身强力壮,却是一个中年人也见不到,白日夜里偌大山庄静得像是空无一人,公子竟没有疑心为何么?”
“瞧那老婆子就知道这庄子上下都没个正常的,”慕歌青冷冷瞧着那姑娘,未得一星一点惜玉怜香的心思,“这是你们自家的事,我根本不想听得。我们俱皆困在这里,可真是不巧,尚不得自救,又要如何救你?”
小婢啜泣两声,忽道,“此间修了一条密道,直通山庄最大的花园,”不及四人欣喜,小女子又道,“公子若是愿意允了我几个请求,梅雪定然倾言相告。”
“若是我们不答应呢?”
梅雪仍是跪着,轻声道,“本就是生不如死,若公子不肯相帮,倒不如就此死了。密道之处此后湮没,再无人知。方才这位小公子凛冽行为争得的时间便是浪费了。”
夏侯昭冷哼一声,“难道我们自己便寻不着了?”
“寻着了如何?钟景云的机关你们解得开么?”她虽这般说,却仍是谦卑,当真是十足的求人姿态,,那老婆子是不许人轻易进来的。偶然一日,竟有老鼠从这里疯跑出去,绣莹大惊,命着山庄上下进来清扫,密道隐秘,加之有钟景云亲下的机关护持,她便不怎么担心。”
梅雪哼笑一声,眼里似是有些快意,“她千算万算,却是算错了钟景云的心。想来钟景云的心上人是个不通机关术数的人,钟景云处处为着那人想,竟将密道机关的解法一字一字,仔仔细细地写在了一首情诗旁。钟景云写给那人的诗,绣莹想都不愿想,遑论去看,我便撕了那页下来,背熟后烧了干净。”
沈琼华怔然,只觉自己是在茶楼听着说书人讲故事,一眼见着她仍是跪着,立即道,“你先起来。”
梅雪欣欣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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