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现在怎么样了?早已出狱了吧?”颜凉怯怯地问。
“其实李零并没在狱中待满一年,便因强直性脊髓炎发作而获得机会保外就医。监视期满之后,她便远赴新西兰的马凡氏综合症治疗机构,在那里养病,失去健康,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监禁,希望她能早日康复,重获身体上的自由。我从那以后也再未见到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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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假到来之际,我去新西兰的签证也已办好。在我离开之前,我听说隋雅安和李零也在办理签证,我将至为感动,若她们也能穿越千里奔赴她身旁。
机翼穿越云层,我跨过高山大洋,我将要见到李零。沧海桑田,前尘往事,零落俱为尘土。
我闭上双眼十指交叉,我愿她安好,愿她们也能重新相见。
☆、后记 看花人老花莫悲
最终,我还是匆匆写下了这个故事的结尾,只因太快想写到结局,致使措辞行文都不令我满意。因为担心影响考研的冲刺,我在12月中旬就急急地将这个3万字的短篇结束,因我别无选择,它梗在我心里,不写完很难安心。
有人曾说过,这世上一等的关系是男人和男人的,其次是男人和女人的,而女人和女人之间,是没有关系的。
我也常常在读文学史之时,被其中只言片语记载的男人之间的感情打动,深感唏嘘。
乾隆四十八年,三十五岁的黄仲则病逝于山西解州。洪亮吉闻此噩耗大惊失色,昼夜兼程疾驰而至,已不及矣。见仲则之遗篇断章零墨废纸尚狼藉几案,哀哭大恸。扶其灵柩南下归乡,安抚黄家老人弱子。他与仲则相识十八年,却不得执手诀别,亦命也。
乾隆五十六年,洪亮吉在京,独自重游法源寺。过寺旁,见黄仲则旧寓,倾圮颓坏,人事全非,感而有诗:
“看花人老花莫悲,花下几见常追随。不然花枝南头两间屋,曾有诗魂抱花宿。眠时如鸥立如鹤,看得开时复看落。如今寂寞锁几春,花屋只当诗人坟。门阑雨圮纸窗破,时聆吟声夜深堕。君行叹息欲出门,我魂。君不见客魂定在花深处,怪底曙鸦啼不住。”
我曾想让这首诗从陶雨的口中吟出,当李零的人生如一幅长卷展开在她眼前之时,她忽然感到很悲凉,虽然李零永远留在了她们的记忆之中,可她尚在人世,却如此年轻就已显出晚景凄凉之象,虽被记得,等同遗忘。
十八年携手饮宴,同赴考场,同居京城,同入一幕,在我看来已是不可及的梦想。仲则曾有诗云:“终日相对或兀兀,别去乃积千万言。谁知此地复携手,仍无一语如从前。世人但解离别苦,今日相逢泪如雨。风尘满面霜满头,教人那得有一语。”
世间有何人可使人如此相待。
纵使一个人少年交游满天下,到头来白首相知能几人?
当他躯体归于寂灭之时,又有谁能穿越千里奔赴他身旁?
仲则毕生为生计奔走,太白楼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字字无奈,“全家都在风声里,九月衣裳未剪裁”。晚年更就伶人乞食,上台去嬉笑怒骂,演尽自己一生不得志。亮吉说仲则自二十岁起就身体虚弱,不善珍摄,常言命不久长,果然成谶。仲则死后不数年,妻子亦死,母亲亦死,女儿出嫁十九年,四十岁亦死,儿子亦只活了五十多岁。二人一生困迹场屋,出京入幕,曾无一时展颜。亮吉中进士后,为翰林编修,为学政,返京后因言获罪,远放伊犁五年,一生官运由此中止。而此时仲则已死十余年。亮吉看到仲则的诗集付梓,口口传诵,因写道:“姓名一日长安市,交口诵君犹未死。我倾闻之泪难止,却忆石交如隔世。”
黄仲则与洪亮吉的感情便是这样的深沉。隐忍克制,含蓄深情,其实还是男人做得更好一些。
想起在医院照顾父亲的时候。当时他做完脑手术,尚处在记忆恢复期,脑子里偶有些闪过的往事。那天他忽然想起一位故人,高中时的好友,现已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并不想惊动父亲的故交,可父亲牵挂,无奈之下打电话给他,再三叮嘱父亲已无大碍,然竟然在得知父亲的病情之后从深圳立刻飞抵他身边,只是送父亲上了火车就匆匆往返,他只是像年轻时一样开着父亲的玩笑,被父亲骂,没有怨言。
我会有这样的挚友么?或者说,我能为谁做到如此么?
女子之间,深情往往形如暧昧,关怀往往等同虚伪,多情长情常被嘲讽。心中牵挂,却不会千里奔赴。女子之交,往往不会有两肋插刀的义气,而只是卿须怜我我怜卿,在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
所以我在故事里没有写到隋雅安与颜凉是否飞抵新西兰与李零相见,即使仅仅是有这个想法,也足够令人感动了。
女子之间虽然往往更显得亲密,大都是因为害怕寂寞,所以每一段路都要找人相陪。而到了最后舍不得离开的那个人,大概就是认真地输了。
在这个故事里,我最欣赏的是随遇而安,潇洒任情,有美式作风的隋雅安,最理解的是缺乏安全感,渴望他人天长地久的承诺的颜凉,最心疼的是天性犹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活得最累的李零。
但人世总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她们的执着,最终只是虐人虐己。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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