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 还是那股颜料和男人还有沉闷空气混在一起的味道。
叶旗看了看客厅,找了个地方把拎着的装饭盒的袋子放下,先把窗帘拉开, 又推开窗户。然后看着安静的屋子, 心里莫名一慌,连忙到各个房间看看, 结果范文宾都不在。叶旗掏出手机拨通了严庭的电话。
「老大,能帮我电话给文宾爸爸吗?他没在家。」
严庭在那边答应了, 几分钟过后又打了过来告诉叶旗没事,是被编辑叫去家里吃饭了。叶旗心里松了口气,又苦笑起来。
既然如此的话,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望着这间已经再看不到任何池忆言生活痕迹的家, 叶旗挽了挽袖子——刚好就趁这个机会来个大扫除吧。
去厨房翻出来几个大垃圾袋,麻利地把茶几上的杂物收拾完之后,又开始扫地擦桌子。完了把浴室里已经用完还没扔的空沐浴露瓶还有卷到没有了的牙膏之类的也一点一点检查清理好,再把水龙头上沾着的牙膏沫擦干净。
叶旗望着浴室的镜子,想起小一点的时候,池忆言是给他准备了一只小板凳的,让他踩在上头好看得到镜子刷牙。
还在吗?那板凳?
叶旗忽然想找一找——这家里关于池忆言的东西都没见到了,他记得范文宾当初一点点地烧了很久。
放下手里的抹布,叶旗洗了洗手。一般板凳都是放在画室的,不知道那里会不会有?
从浴室出来推开画室的门,迎面而来的是更浓重的颜料味儿,可这时叶旗却觉得怀念了——这个房间比自己的要大,比爸爸们的也要大,其实这个才是主卧,但特地弄成了画室。不过说到画画,只有文宾爸爸坚持继续画了下去,爸爸去了设计公司,虽然也是和画图相关,但却很少再动笔了。
叶旗记得也有三个人一起画画的时候。那时爸爸总是当模特,他也要凑过去,结果被文宾爸爸拎到一边,丢给他一个旧画板,告诉他怎么贴纸上去,让他坐在旁边跟着画。
画画时的文宾爸爸,总是用一种相当温柔又严肃的眼神看着爸爸,有时看也不看,只刷刷地在纸上勾着线,有时又停下笔,盯着那个好脾气的模特,最后稍微弯起嘴角。
叶旗摸了摸沾了好些颜料有些旧了的画架,蹲下去把地上的颜料管捡起来,一起身没注意,猛地撞到后面的一个架子,叶旗连忙转身过去扶。结果架子是扶稳了,搁在上头的一个大速写夹被撞掉了,大概是上头的带子没系好,里面的画纸扑簌扑簌地掉了一地。
叶旗叹了口气,抓了抓脖子开始弯下腰捡,捡了两三张之后,他才发现上面画着的是谁。
——那是池忆言。
侧身睡着的池忆言。捧着水饺吃的池忆言。把刘海扎了个小辫朝天竖着的池忆言。半侧着身上厕所抬手挡着谁的池忆言。眯起眼要打喷嚏的池忆言... ...
看着看着,叶旗明白了。
这些都是范文宾看到过的池忆言的样子。
他一张张慢慢地从地上捡起来看着。当看到画纸上那个长出了皱纹,白了头发,温柔地笑着朝自己伸出手的池忆言时,叶旗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
从家里出来以后,想着眼睛还红着,叶旗干脆去了唐蒙家。
把自己扔到床上大喇喇地躺着,不多会儿手机就响起了短信提醒音。拿过来一看,是唐蒙发的祝自己过年好的短信,还说回去给他个大红包。
叶旗「嗤」地笑出声来。回了句「等你回来」以后,把手机放到一边。
其实这些年收的红包也好,打工赚的也好,cos活动的奖金也好,除了平时的开销他都一笔一笔地存着了。
范文宾给他出的学费生活费,他也记着,准备以后一并还给他。本来迟迟不毕业,也是怕毕业以后按照范文宾的性子,就真的不和自己来往了。可叶旗也不想考研,于是就这么边做着自己的事,边拖着。他也明白必须得考虑之后的路,虽然大概有了计划,但还是想先跟唐蒙谈一谈。
范文宾那边,一直以来确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种莫名的沉默,现在他想要做出一些改变。
和唐蒙在一起之后,他就想要更加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地和他站在一起了。他们两个人的事,终究是得对唐蒙父母摊牌的,到那时,他想和唐蒙一起。一想到唐蒙,叶旗现在就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唐蒙看了看手机屏幕,叶旗难得发这么简短的信息来。不过,他知道叶旗想他了。就好像他现在也在想他一样。
唐母在亲戚在的时候,会看着他叫他过去招呼,表现得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可她不再在厨房里跟他念叨说什么做饭很麻烦,来的谁谁谁买的东西肯定是用不着之类的了,只和唐蒙说必要的话,叫他答必要的事,母子之间也只在亲戚前做必要的互动。
如此最热闹的几天过去,大家终于都开始在各自家休息了。唐蒙一直在等这个时候,可母亲却像忘记了听过他和叶旗的事似的,这天在他进去屋里准备跟她开口时对他说:
「你二表姑说了,过两天准备叫你见个人。是她有个朋友的孩子,人简单,没处过对象,虽然是农村人,但咱们都是啊,再说你待在那边,和咱们这里的孩子结婚比较踏实,知根知底的,也能照顾你。到时候你想留下来也可以,房子给你留着,我们就住回去,要是想在那边,咱们就把屋子翻翻新。」
「妈,您知道我不可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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