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下颔疼得厉害,一颗心落下去。可笑自己知道,仍要心绪起落一番。
“想叫我问一问,你心慈手软留下的那个孽种,藏在何处了?”萧青晗声音凉冰,又将他的脸拉近,“那好,我问你,你可说出来。”
没有回答。他当然不会说出来,敢背着他留下一条性命,说出来就没了意义。若要说,也早就说出来了,何至于到了这时候才说。
“说啊,”萧青晗声音厉了几分。
将离痛得皱了眉,倒是只感觉到疼痛,没空想其它了。
“你不是想叫我问他?我没会错意罢,”萧青晗又笑,“或者你想说什么,自己说出来也可,也省得受皮肉之苦。”
自己一声声地问,在密室里没激起回音,泥牛入海一样没了下落。萧青晗挨得很近,近得气息相触,短促急重。
“不识好歹,”萧青晗甩开手,站起了身。
头撞到墙壁上,眩晕了片刻,额头迟钝地疼。将离勉力地醒了醒神智,但仍是昏沉居多,就想,萧青晗倒是迟了这样久才又问。是给他缓和的机会,莫不是怕他挨不过,一命呜呼了罢。
又是一次,锁链将胳膊吊得高,后背上衣裳褪下去,沾了盐水的鞭子,角度刁钻狠辣,一鞭下去带出一道血花。快完好恢复的后背,伤痕累累。
那此前与他上药做什么,额头的冷汗流到嘴边,眼前花了花,自己也不至于没出息地昏过去。口里苦咸,又记起,是想留他喘一喘气。
钻心劈骨的疼痛,没有边境。萧青晗叫他抬起头,又问:“说一声知错,我不再追究,与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将离看萧青晗的身影,一片模糊,一半是额头的冷汗蒙了眼睫,一半是痛得神志不清。这句话,竟清楚地听见了。两个字而已,说与不说,有何区别。哪有那么多将功补过。
这一声不说,不会得着痛快,还有许多痛苦等着他,不须想的事情。但不想开口。
泡了生盐的冷水泼到身上,血水从后背淌下来,渗透衣裳又落在地上。盐水的咸涩混着血水的铁锈味,一时间将不大不小的密室弄得气味逼仄。
没听到一声痛呼喘息,萧青晗径自抬起那张脸,看见漆黑的一线眼睫,是失去意识昏厥了。
还以为多倔强能抗,几鞭子下去,就受不了了。
再睁开眼时,是被劈头盖脸的冷水浇醒的。眼前还是那个颀长的身影,视野一阵一阵地昏暗发黑,但刚被冷水激过,短时候晕不过去。
全是债。人命轻贱,自己欠的债,一条命千刀万剐不够还。欠了那么多人,为何偏偏要还萧青晗?
因他救了自己的命。
头发被拉着,不得不得仰起脸看他。将离想过许久,也不知萧青晗救他是为何。
他刀光剑影,形单影只地走。手里的刀不知抹过多少短命鬼的脖子。惊恐睁大的眼睛,来不及惨叫出声的嘴巴,千篇一律。一锋薄刃,到刀下鬼直挺挺倒了地,才血如泉喷。这期间都没有声音,静谧无比。
他耳中能听到的,是刀刃割开皮肉时,微薄的声响。
想过自己结局,无非那么几种。要么某日失手,死于乱刀乱棍。要么某时中了暗算,毒、暗器,都有可能。要么是陷入重围,不敌而亡。
取别人的命,就得有被别人取命的自觉。
他头一次失手,便见得了萧青晗。因他其实是来杀萧青晗的。
“不是骨头硬么,这几下算得了什么,”萧青晗的声音又在耳边响,“往后时候还长,撑不住就求我。”
胸腹里也莫名地疼,喉咙咳了几声。动了动嘴角,还可扯出一些弧度。将离攒出一口气,就着这点笑道:“……怎么不杀我?”
第4章 第四章
新伤等不及旧伤好,便就着原来的伤覆上去。
不及安眠,莫说身上的疼痛不容忽视,痛到神经麻木累极,也可昏睡。只不过每每叫冷水兜头泼醒,才知自己阖了眼皮。不得片时半刻的休憩,各式各样的刑。锁链吊着的手腕早脱了臼,手上觉着铁器的硬凉,不知是不是磨破了皮肉,触碰上骨头了。
“可有话要说,”萧青晗抚过他湿淋淋的睫毛。铁链松了松,继而没有任何预兆,萧青晗握着他的手腕硬接了回去。
那一下将身上所有的痛楚都盖过了,将离瞳孔甚至有些涣散。干涸的唇上是深深的血印,掩盖了痛吟,偶尔一两声从嘴边溢出。
“……后悔……学艺不精,未取了你的命,”带着颤抖的声音,不轻不重,听得出来极力忍耐的痛苦,像那柄刀的刃。
数日了,难得说一句话。出口便是狠话,没叫磨光了脾气。
哪是学艺不精,那柄刀子跟它的主人,一样的出名。
萧青晗听着那话,也没更气。若是轻易服了软,便不是令人胆寒的那个杀手。这时候才觉着,困在这里的,真是将离。闭了眼睛顺从咽粥的那个,是个虚影。
伸手与他解了锁链,“咚”地一声响,人倒在了地上。听着头皮发麻,地上的人肩膀微微地动,没再有更多的反应。
萧青晗瞥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没有一丝动弹的力气,脑中也来不及想什么。说完那句话,是用光了积攒的力气。眼睛顺着地面瞧过去,是一处墙壁。只剩眨眼的力气,浑身上下都移动不了。
大雨至时,将离手中的刀刚饮罢血,干净明亮的刀刃,上头没留下半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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