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毛裘与端蓉两人一人骑着一头花驴并辔而行,漫步出城,“你还没说我们要去哪?”
端蓉道:“我已下定决心,要去找一个能传我衣钵的人。”
“喔。”毛裘隔了片刻,有点儿不解的问道:“那为什么不传给荆兄弟呢?师姐不是还满喜欢他的吗?”
“跟喜不喜欢无关。”端蓉摇头回道:“总之,我不在桂陵城找。”
“为什么?”毛裘又问:“我看最近有很多厉害的人物都到桂陵来了呢。”
“这些人都是来打仗的,十个里面倒要死九个半。”若是不认识端蓉的人,难免会觉得这女子说起话来有些冷血,“剩下那半个这次不死,下次还是会去送死,教会了他焉能将我的医术流传到后世?”
端蓉伸手拍了拍驴背上颠来颠去的包袱,说道:“我的《素问》一千年、不!甚至是两千年之后,都会有人读的。”
卫庄只是看了眼,便没放心上,换了个方向,移开目光,瞥眼间却看见城墙上有一人极其专注的也在目送端蓉离去。那人只手按剑,正是自己的师兄盖聂。
卫庄轻叹一声。
韩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看见了盖聂:“师姐这人一心都在她的医道上,知道也会装做不知道的。”
卫庄冷笑道:“与我何干?”
“呃……”韩陵遥遥头,这两师兄弟的心结还是没解开。
韩陵伸手摸摸袖里藏着的一支木簪,那是卫庄送给他的师妹、盖聂的妻子又被退还的礼物,韩陵当年捡回来后一直藏着,这是卫庄的过去,和卫庄有关的。可惜是一支女式木簪,不然韩陵一定会自己拿来用。
他倒不在意这是他送师妹的东西,虽然有些吃醋,但是韩陵从不会太过于纠结在过去,他一向喜欢向前看。一个死去多年的人,永远不能再一比高低,那么等同于没有威胁。谁也不能把阿庄从他身边抢走。
端蓉已经走远了。
卫庄转身,侧头看向韩陵:“我们走吧,还有事情呢。”
“好吧,”韩陵又笑着看了眼桂陵城,转身与卫庄并肩离去。
“孙膑与庞涓的故事就是在这里发生的呀”韩陵随意说着,“庞涓深忌其师弟孙膑才智,设计刑刖其足,后为孙膑万箭逼迫自刎於马陵道。听说鬼谷夏姬白芊红正是庞涓的子孙。”
卫庄点头道:“庞涓自刎于马陵道后,遗下一子一女。庞氏深恐其子步上丈夫后尘,又不舍使其家道断绝,便留下遗命,庞涓所留下的兵法神书此后传女不传子,代代由家中长女相继。这也就是白芊红虽是庞涓嫡系子孙,却为何不姓庞的缘故了。”
韩陵和卫庄边走边聊,漫不经意,很是悠闲,仿佛即将到来的不是战争,他们闲庭散步,看看风光。
“孙膑与庞涓第一次战场相遇是在齐威王二十六年,齐军为解赵国之急,出兵攻打魏都大梁,魏两军于此役中便是在桂陵血战。”韩陵说到这,也不由赞叹道,“围魏救赵,这一招可谓避无可避的阳谋,厉害啊……“
卫庄想了想,开口道:“白芊红此次说是为秦国效力,实则是为前人雪耻而来。”
韩陵耸了耸肩,也不在意:“随她去,只要能赢就行。”
两人渐渐行到无人之境,至此已将桂陵城遥遥抛弃在后。在这穷乡僻壤之处,卫庄和韩陵见道旁立着一人两马,便直接走了过去。
那两匹马生得壮健抖擞,马背上披有黑色亮皮马鞍,鞍上挂着一小袋干粮、一只牛皮水袋,一会儿踢踢地上泥沙、一会儿又昂首喷气显是极为不耐。相较之下,那牵马之人却泥塑也似的伫立不动,只把个两眼紧盯住卫庄和韩陵。
卫庄走近那汉子,注意到对方颈侧刺有一青色图案,约莫是半个巴掌大的獠牙鬼面。
那汉子朝卫庄和韩陵微微颔首,一声不吭的将手中缰绳分别交给了卫庄和韩陵。
两人也没和他搭话,径直翻身上马,提缰急驰。
方跑过一个时辰,跨下骏马刚有些喘,路旁已见另外一人两马静候相待。
这人见卫庄和韩陵来到,将右手袖子高高卷起,露出上臂的鬼面青纹,向二人抱拳致意。卫庄和韩陵也不多问,立时便换了坐骑继续朝濮阳城的方向赶路。
沿途避过村落小镇,专拣穿林靠野的小径而行,皆是每隔一个时辰便有人接应。
那些牵马之人有的看似平凡无奇,浑然寻常百姓模样;也有满脸横肉、神态惫懒宛如恶棍地痞者;更有些人看来气派不俗,竟似名门弟子。这些人老少雅俗,各不相同,看似彼此全无干系,却都在身上某处纹有一模一样的獠牙鬼面纹路。
两人一路上连换坐骑,彻夜不息的全速飞驰,终于在清晨的微光中来到了黄河之畔。
甫一下马,就见一个梢公头戴斗笠,用力将皮筏推落河中。
那梢公跳上皮筏,摘下斗笠朝卫庄和韩陵哈腰躬身请他们上船。
斗笠之下是一个光头,光头之上赫然又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黥纹。
舍马登船,那皮筏载了三人吃水极深,黄河水流又急,但控在那光头梢公手中却是平稳异常,那梢公一篙撑去皮筏登行得有一引之遥。想来那梢公若非天生神力,便是身上附有上乘内功。
卫庄见他掌舵行船之间呼吸不乱,和韩陵对视一眼,两人皆有默契地提防起来。
鬼谷门中,随便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弟子便有如许身手。倒是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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