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豪的身影过了一个转角就看不到了。苍天素捏紧了手里刚刚被塞入的纸条,喉结轻动,做出了平生最最粗俗的动作,嘴巴一咧,朝地上吐了一口血痰。
临出发前,易豪将被苍景帝没收的小刀还给了他,苍天素接过来,摩挲着袖珍的刀鞘上繁杂的金色花纹,怔怔出神。易豪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进去。
苍景帝举酒给临行的军士们送别后,顺路走到马车旁看他时,苍天素依旧头也不抬,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手中刀鞘的曲线。
直到苍景帝抬手,想要像李宓惯常做的那样,揉一揉他一看就手感很好的头发时,苍天素才缓缓抬头,没有行礼,只睁大日食般的眸子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
里面再也找不到苍天素对于父亲曾经的眷恋信任和孺慕。苍景澜细细搜寻,最终只从里面找到了无言而难掩的恨意,刀刻的一般,深深印在他的眼底。
苍国的皇帝笑了起来,顺势把手放了下来。
恨吧,我的孩子。
恨可以让你走向巅峰。
苍天素去西北一共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宫女晓丝,另一个则是他的侍卫长景田。
醒过来的苍国大皇子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昏倒前的推测,将金银细软都命景田打理好,就像对他从来不曾有过怀疑一般。
当天晚上安排妥当一切事情,苍天素只身来到刑场,朝着刑台叩拜,从戌时到隔天巳时李宓入法场前一刻离开,一动不动跪了整七个时辰。
初冬时节,天上飘起了雪花,今年的第一场雪,大地渐渐披上了银装。苍天素仰着脖子,任雪花冰凌落在身上,又快速融化,雪水顺着衣领流进去,在寒风中刺骨的冰寒。
苍天素死死盯着邢台,不发一言,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他脑海中所思所想。
从法场回来后的苍天素就没再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什么也不干,把自己缩成一团,盯着任意一个角落发呆。昭日殿上上下下急得跟什么的似的,什么法子都使上了,谁都没能撬开他的嘴。
大部队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段羽掀帘子进来,仔细看了看苍天素脸色,见他依旧两眼无神,一双眸子空洞得怕人,不由得跺了跺脚:“得,从净京到西北,一共有三个月的脚程,我就不信你这三个月能当真一句话都不崩出来!”
他是真有点着急。苍天素每天吃喝都很正常,没有绝食,没有失眠,给他饭就吃,给他水就喝,到了点就缩在马车上睡大觉,其余时间,不动不笑不说话,配上他现在那个精神状态,段羽见一次就胆寒一次。
苍天素也没有哭过。他有时候睡醒,一张嘴眼眶就发酸,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就咬自己的舌头。
他吃东西时表现得太正常了,又不曾开口说话,嘴里有血就往肚子里咽,周围人都不知道他的舌头其实已经溃烂流脓半个多月了。腥黄的脓水顺着往喉咙里灌,舌头肿得塞满了半张嘴,动一动都疼得要命。
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勉强把他从浑浑噩噩的思绪中拉扯出来,好强打起精神,把在眼眶中打了半天转的液体逼回去。
苍天素几乎爱上了吃饭时受到的痛苦折磨。他尽最大的努力挪动着肿大的舌头,让上面的每一道伤口,都细细地在硬硬的食物上磨蹭着,疼得心尖都在跟着打颤。
每疼一下,他心中的恨就能跟着加深一分。
他喜欢这种感觉。
苍天素半人半鬼的生活持续了三个月。在大部队出发的第三个月开始,依旧不说话的他开始看书。
苍天素从皇宫带来的很多很多的书。在他的主马车后面吊着的三个副马车上,装满了从宫里面运出来的书。
谁都不知道苍景帝是怎么想的,任由这个自己明明不喜欢的儿子将御书房的绝版珍藏搬空了大半。
苍天素仿佛不知道贪多嚼不烂的危害一般,一天能匆匆翻过四五本书。
段羽一次不甘寂寞,从外面蹭到马车里,盯着苍天素手中执着那本书开头第一句“累劫因缘重,今来托母胎,月逾生五脏,七七六精开”,登时哆嗦了一下,老老实实跳下去骑马吹冷风去了。
苍天素眼睫颤抖了一下,扫一眼段羽掀帘子的间隙,露出外面驾着马车的景田的背影,青松一般挺拔。他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
又过了一个月,马车稳稳停在了一片军帐的前面。段羽漫不经心地跟来来往往的将士们碰拳头致意,耐着性子站在马车外面等了好久,依旧没有等到苍天素一行人下来。
他实在没有忍住,掀帘子进去,就见苍天素四个月来第一次舒展了身子,正赤脚站在马车的座位上,慢腾腾晃动着手腕。
四个月来,苍天素似乎长了个子,眉目间也沉淀了不一样的东西,不同于两人初见时过分的孤高静谧,整个人都显得素净而美好。这会儿见段羽进来,竟然侧过身子,给了他一个浅淡的微笑。
眉目如画,肤盈泽光,美如冠玉。
段羽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鼻子,满脸通红地转过头,盯着车外面搬运行李的小兵缓了半天神,才很尴尬地把头扭回来。
苍天素撇下了扯着头发抓狂地整理乱七八糟东西的晓丝和景田,在段少将军的带领下,率先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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