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都是错综复杂的红色。
天华心中顿感烦乱,不快不慢的脚步变得匆忙,低着头一路疾走。
“天庭法令……”,如弹投湖,冷不丁耳边炸开一个声音。
“谁……”天华身子一震,收住脚,警惕地向四周环视:绿绿树林,柔柔风声,沉默仿佛长了刺深入他的每一根毛发里,全身的汗毛都在竖立着。
回应他的是万籁无声。
他定定神,又继续往前赶。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天庭法令……”,他不理,声音也不停歇,自顾自地说道,“不许私情,不许私欲,不许忤逆纲常,有违者,诛仙!……”
一盏茶的时间,那声音已经说完一千多页的《天庭律》。
再看天华,他只觉得后背冷汗淋漓,衣衫湿透。
慢慢走到天华宫的后花园,傍晚霞光暖暖地笼罩着自己心爱的小摇椅。精疲力竭地躺在里面,天已经渐渐发暗,天空上出现了几颗明明晦晦的星星,天华望了望,一低头就进入了梦乡。
天华又做了那个梦。
空荡荡的梦境,混混沌沌的白雾,依旧淡淡如许的口吻,“你去哪?”
“我还能再见你么?”
好像多了点什么。
他迷迷瞪瞪地寻找,浓重的雾,苍茫茫的雾,却挡不住雾里那双目似点漆的眼眸。
天华惊醒,水灵灵的大眼睛近在咫尺,隔着尖尖长长的喙,喙里面还夹着一笺信条。
好笑地拍拍它的头,那家伙好像被宠溺惯了,竟伸长了脖子往他的脸上蹭,在脖子上贴,最后还得寸进尺地叼住它的不放。天华被它搅得哭笑不得,心中暗骂那个带坏它的南灵真君,一边又轻弹下它的脑崩儿,低斥道,“瞎闹!”
话音里却是带笑的。
它有所感应的缩回头,高兴地扑棱着翅膀,黑白分明的羽毛舞动起来很是养眼。富有表现欲的丹顶鹤充分演尽它所有装乖卖萌的技能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身的只要职务,拟人地拿翅膀拍拍额头,无辜的大眼睛分明诉说着:我记性很差,这不怪我。
天华了解地摸摸它的脑袋。
丹顶鹤兴冲冲地递过它的信,天华接过,打开,清秀整洁的字迹铺在纸上:
“花期已至,还望君探”。
琉璃珠真的开花了……么?
小风经过,纸条掉在地上,被丹顶鹤看见,又叼起送回他的手心。
天华默然。
大概这就是宿命了,闭不过,躲不过,周周转转都是它。
天庭众神近来日子过得不太平顺。先有梅花仙子的案子惊动一方,后有破空出世的妖女搅得鸡飞狗跳,其间零零碎碎的杂事不断,与王母从西山回来的玉帝看见案堂上堆成雪山的业债勃然大怒,当夜拍床而起,誓要抓住元凶,以一儆百。
元凶?
从凌霄宝殿出来的小仙板着个脸,老气横秋地学着玉帝的话,“凡福祸,必有其根源。”
仙心慌慌。
天华刚踏上天庭,就感觉到一股来自其内部的凌厉。南天门口两位虎虎生威的天将,各持着一把八尺大刀,指指旁边,“灵君,还请先照一照。”
手指方向,托塔天王的照妖镜恭恭敬敬被请到一把花雕高脚椅上就座。
天华了然,走到照妖镜里,镜子里的人玉面青衫,插在脑后的骨簪有点歪斜,他动手摆摆,又微笑着走了回去。
“……”两位天将各退一步,打开南天门。
里面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低沉的气压在天庭盘旋,鸟儿不敢鸣,花儿不敢动,脚底下软绵绵的云彩色如黑墨。若是不注意,甚至还能踩到几个闷雷,离自己不远处,就有个小仙踩了一脚,面如土灰、黑发冲冠。
一如所料……
金光大道屋笙歌照常,几名仙女巧笑言兮地从院子里走出来,险险避开几道惊雷,春花般的美貌立马血色全无,吓得仓皇逃窜。
南灵家的院门总是常打开的,一到晚上,星星点点的壁灯像四散的烟火遍及了满园风景,摇曳到通宵达旦。无央夜,它是天庭里的指路灯,它是云海里的方向标。难怪,各位仙家都爱把它当做避难舒心的好去处。
不大不小的庭院,来的仙家一多,就显得有些小巧。
游游看看,走上游廊,寻了个人少的角落,红木花柱,金漆小字刻的是悱恻情诗,游廊下是流水落花,游鱼点点,红绿倒影,是风韵脱俗。走得乏了,刚要坐下,就见桥下的湖水映着一双盈盈的桃花眼,来人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来了怎么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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