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恒笑,反问的话说起来轻松,但说了,才觉自己这十几年爱的苦。
“我们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为什么不放手?
“不可能……我们也算是过了半生,永铭,你说这世间夫妻能做的事,哪一件我们没做过?”系过红绳、滚过婚床,就连当年八爷成亲时用的火盆,他们也一起在上面跳过……除了孩子,就连海誓山盟、枕畔细语他们也不比任何一对恩爱夫妻少一分,还是他福恒爱得不够,所以永铭才不爱他?
“是我们做得太多了!”超过了两个男人应该谨守的距离。
“多吗?”福恒把头放在永铭的肩上淡笑:“在马上这么多年,盼得不就是朝朝暮暮过下半生。只有你不想,没有不可能!”
“你骨子里还是那个样!”永铭微微犯困。
“还不是你闹得……”
彼此依偎的体温,满是令人安心的温暖,福恒也在疲倦中开始呓语。
“其实,我心里一直只有你……康安?”
永铭低低地私语,只是说完,却没听见福恒的回话,一扭头,才发现,福恒把头耷拉在他肩上沉沉的睡去,像只找到家的大猫,满是全身的放松,只有眉头微微的簇起,像心头浓得化不开的愁。
“康安,我爱你,一直都只爱你一个!”永铭抱紧福恒,轻轻地吻上福恒簇起的眉头。
“永铭……”福恒微微的睁开沉沉的眼皮,看了看永铭,只觉得那双素日骄傲的眸子,此刻在梦里满是柔柔的光,而这光里有他求了十几年的爱恋,他舍不得睁大,即使是梦里,他也几乎没见过永铭这样的眼。
“我爱你,康安,只爱你一个!”永铭轻轻轻地重复,他不敢高声惊醒康安的梦,也不想错过这唯一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的机会——
明天就要抵达京城了!
永铭哈欠一个接着一个,但是他舍不得闭眼,他有预感,他和福恒的再次分离已经迫在眉睫,有些话说了,分离反而更难舍。
永铭伸手把自己的十指扣向福恒的手,这一次分离他心里有底,只是那是什么,他不能说,风暴在即,他只希望福恒能远远地走开。
“走得越远越好……”
永铭把福恒搂得再紧一些,在困意再次袭来时,他低语,只是闭眼时他想到那两个孩子,只是他已经无能为力——福恒会善待他们!
这夜的山风很大,刮过的声音甚至能入梦。
于是被搅乱的梦境回荡着桦树林在黑夜里的呐喊,像战场的厮杀、还有在混乱之外的福恒在呼喊的声音,然后他看见了伤痕累累的八哥、最后一杯酒放在他的面前。
四哥的侍卫冷冷地说:“喝了吧,福大帅已经去了!”
永铭的心口一急,似要一口呕出血来,大喊:“康安——”他的身体禁不住前倾,跌出轿子。
“永铭——”
福恒在轿子外听见永铭喊自己的名,也不得正匍匐在地接旨,连忙上前不避嫌地护住、正从轿里滚落出来的永铭。
“康安……”你活着!
永铭从梦中惊醒,一把就抓住福恒,瞪大眼看着一身戎服的福恒,如昔的脸,还是往日的英气勃勃,鼻子一酸,想到梦里那瞬间万念俱灰的绝望感,不禁喜极而想落泪。
“康安……”永铭喃喃重复,第一次忘了避嫌,一生眸子满是担忧。
“永铭,你怎么了?”福恒也惊了一跳,看见永铭一张发青,不禁担心永铭可是听见那圣旨,受了惊吓。
“咳咳咳!”很为难的咳嗽声从二人上方传来。
福恒这才想起自己再接圣旨,忙伸手去接圣旨。
永铭一抬眼,这太监不是皇阿玛身边的黄公公,而是四哥身边的安公公,身着白褂……瞬间明白京城今日已经不复往昔——
皇阿玛驾崩了!
而四哥继承了大统……
“奴才给王爷请安,老奴奉命迎王爷回宫,请王爷回轿!”安公公领着一众人向永铭施礼。
永铭站在眼前那一片白直通到城门里,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眼看福恒,福恒脸上有挣扎,一双眼紧紧地看着永铭,似乎就等永铭一句话。
永铭努力在青白的脸上拉起一抹让福恒看似放心的从容不迫,扯了扯嘴角,无须向安公公询问任何京城的境况,单是眼前这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那么有劳安公公了!”永铭转身努力无视福恒眼中的询问,等人打帘子上轿——傻子都知道,擒拿他永铭何须这几百人的兵卒,这些大内带刀侍卫分明是冲着福恒来的。
福恒立刻上前取代安公公给永铭打帘子,一副看似讨好溜须拍马的模样。
永铭想说什么,只是人前人后,皆是人,心中悲痛,却不敢怎样,只能努力睁大一双琥珀色的眼,看着福恒看来的眼,趁着上轿的功夫,急中生智把身上惯常带的佛珠塞到福恒的手中。
福恒抬眼看永铭,自然知道永铭这是让他避祸离开的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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