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桌上的粗瓷大碗,不知几时被那自称肃恭的武将拿在手上,一掷而碎,干脆利落。
“你!”郭逸白皙的脸上,多出一抹红晕,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生气,又或是紧张?
那自称肃恭的将军与郭逸对视着,丝毫没有再像之前官道上相让那般的打算,半跪在地上纹丝不动,腰杆挺得笔直,眼神灼灼,如刀般刺入郭逸心里。
郭逸侧侧脑袋,避过了他的目光,鼻子里吁出一道浊气,慢慢开口:“你,路上就已说过,认错人了。将军,喜欢找太傅,就继续找罢。”
说完,他扬声叫:“小二,快些。我还赶着上路。”
小二回过神来,快速的布了菜为他包上,递到他手里连连嘱咐:“先生哎先生,您可得多带些水,这六月天儿的,还要拿上顶斗笠才好啊。”
“哎。省得。”他应了,浅笑依旧,像是从头至尾便没有肃恭这批人,这档子事儿。
随后接过小二牵来的白马,却并不骑上,只默默转身疾步往前——还得去给学生们,添些蒲扇、艾草、夏装之类的。
至于肃恭么,谅他不敢动粗强来。暂且由他去吧。
郭逸今夏年已廿五,却仍旧是文士打扮,毫无夫子架子。他面色白皙,似乎从来不会受这动辄黄沙满天的气候影响,到了托尔镇五载有余,却没有当地人的皱纹黄脸。
也由于他那清静的性子,和对学生们的态度,使得这小镇中的乡民们大多都喜欢他,一月一次的采购也只需买些亲自挑选的东西,其它的,自有乡亲邻里送上门去。
就连针线活儿,也多数有隔壁张嫂代劳了。
第二回
给钱人家不要,他只得每回进镇时多为人家买匹布,聊表谢意。
如今,他就正站在布行里,指着一匹布开了口:“今儿就它吧。看样子还不错,合适女人孩子们夏天做衣服。”
老板自是认识的,又少收了一成的价钱,郭逸拗不过,只得又多挑了件自己爱穿的布衫,照原价给了,这才心里舒服了些。
只不过,钱袋子里的碎银也不多了。
这还是亏得乡亲们知道他孤身带着孩子和学生不容易,才总是多给学资,又为他筹米筹柴,才省下来的。
为了那个孩子,他连酒都戒了。
亏他曾贵为帝师,文武双全,如今虽只是私塾先生,又怎会不知以字画营生?
只因,他不想再有任何字迹落到京师,落到那些人手中,而已。
郭逸一路思绪有些乱,连原本打算要买的些肉食也忘了,就直接教白马驮着一堆物什,飞奔回村中私塾去。
他明知肃恭不快不慢的跟在后头,却还是不可抑制的想起了往事,亦不知该以何身份去阻止肃恭的跟随。
遥想从前,那时慕容时还只是大皇子,慕容厉小他两岁,既是伴读又是亲弟,两人感情很好,同为郭逸的徒弟。
五年前那天刚从郭逸的课上下了学,兄弟俩就见总管大太监王福面色煞白,步履不稳的冲进来,连礼都不行就跪伏到地上大叫着:“太傅,两位皇子,皇上他、他、不,不好了!”
郭逸双手指节都已因用力而发白,以当时并未有丝毫受创的身体,才硬拉住了两个皇子学生,冷声对王福道:“起来带路,边走边说!”
同时他略略低头,示意两个学生不要失了冷静。
两个少年立刻安静下来,只是被他牵着的手反握紧了,俱不肯放开。
虽然都才十几岁,却已经十分懂事。他心中一边赞叹帝王家的孩子沉稳,一边暗暗为他们过早失去童年欢乐而感到些许可惜。
王福在前面引路,虽说是结结巴巴的,郭逸却也听了个大致,他截话道:“总管的意思是说,皇上他像是中了毒,以致昏迷不醒?”
说话间已到了上书房,郭逸和两个孩子刚在床边站稳脚,太医还未说清到底如何,这时候嫣皇后跑来说有事见驾!
郭逸皱着眉头望王福,又侧身看了看昏迷中的皇帝,摆摆手:“也罢,放她进来,顺便去请严亭来。”说着,他又转向太医,“陛下究竟如何?身中何毒?”
那太医亦是深知,郭逸虽只是皇子太傅,却与当朝皇帝情同兄弟,因此也不敢怠慢,连声道是的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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