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再受掣肘,待将他遣出京城后,一气儿除了他就是了。”
太皇太后很满意皇帝的筹谋,又不免感慨:“当年你登基,几位皇叔手握雄兵虎视眈眈,是三位辅政大臣一力将你保上了帝位。如今十七年过去了,他们抽簪1的抽簪,蒙事儿的蒙事儿,薛尚章本该是股肱,却弄权擅政,实在叫人寒心。”
往日的好处,终究还是要念的,不过当政不像寻常过日子,没有那么多的重情重义,要紧时候还得当断则断。
太皇太后沉默了下,复问皇帝:“你和嘤鸣处了也不是一两日了,依着你的意思,她为人究竟怎么样?”
皇帝抬眼瞧了瞧太皇太后,又瞧瞧皇太后,议政时侃侃而谈,一说起这件事就笨嘴拙舌起来,含糊地嗫嚅着:“朕瞧她不像个好人……”
太皇太后和太后愕然交换了眼色,“不像好人?咱们瞧她倒没有不齐全的。你同先头皇后合不到一处去,那也是没法儿,这个万万要仔细考量才好。你若是不喜欢,那就不必勉强了,横竖纳辛这会子在军机处,知会他一声,把人领回去吧,别耽误了嘤鸣的前程。”
太后也耷拉着眉毛一笑,“可惜了的,我倒怪喜欢这孩子的。咱们留人家在宫里这么长时候,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才好。要拉拢纳辛也不难,我认了嘤鸣做干闺女吧,赐她一个郡主的衔儿。回头皇帝再下道赐婚的旨意……她在进宫前像是和人过过小定的,是哪家的来着?”
太皇太后道:“海家的,如今掌管钦工处呢。”
“噢。”太后道,“那敢情好,传起旨意来不费力气。”
皇帝看着祖母和母亲一唱一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纳辛眼下才倒戈,倘或立刻处置了齐嘤鸣,只怕他心里有怨气。”
太后道:“所以我打算认下嘤鸣,这么着齐家跟前也算交代得过去了。”
这回皇帝不说话了,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过了好半晌,才听见皇帝开口:“这会子要是发了诏书,可是要先放人回去?”
瞧吧,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怕旨意颁布了,嘤鸣就得离开养心殿。太皇太后看着孙子,发现他情窦初开的样子跟鬼打墙似的,十分不敞亮,得经过她们多番的逼迫才勉强挤出来一点儿,这样人家姑娘可怎么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呢!
太皇太后抚了抚额,“要照着规矩,不是从嫔妃提拔的,合该由宫外抬进来才是。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倘或你舍不得叫她出宫,先晋了皇贵妃,再抬举成皇后也是一样。”
可皇帝觉得不妥,打从一开始就许了她皇后的位分,如今忽然晋了皇贵妃算怎么回事。皇贵妃再尊贵,也不能和皇后相比,最后玉牒上记上这么一笔,终归欠缺了体面。
可是即刻晋封,一则她要离宫,二则还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想头。那天他兴冲冲赶到头所殿,听见的话到如今还让他灰心不已,因此谈及下诏,总有些犹豫。
“孙儿的意思是眼下暂且不急,待乌梁海派了兵再下诏,于大局更有利。”皇帝别别扭扭说,“朕这程子太忙了,大婚事宜又牵动朝政……朕回去,抽个空瞧瞧怎么拟定诏书……”抬眼一瞥,见嘤鸣从配殿那头过来了,后面的话便就此打住,再不吭声了。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相视而笑,总算皇帝对这个是中意的,既然两情相悦,多处处也没有什么不好。
嘤鸣端着一盏血燕粥进来,对他们的谈话内容浑然不知,笑道:“奴才瞧过了,这粥火候正好,时候再长,燕窝该炖化了。”边说边呈敬到皇帝手边,“万岁爷早膳进得少,再用些个吧。”
皇帝向太皇太后谢了恩,进也进得食不知味。看看天光,时候差不多了,便从慈宁宫辞出来。嘤鸣在边上伴驾,他悄悄看了她好几眼,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养心殿为她搭了天棚,这事儿她知道吧?皇帝在等她向他表达谢意,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有什么动静。心里正煎熬,忽然听见她叫了声万岁爷,皇帝立刻转头看她,口气却生硬,“有话就说。”
嘤鸣站住了脚,笑道:“奴才昨儿上夜,按例这会子该回他坦睡觉啦,奴才就不伺候您回养心殿了。”说罢福了福,却行几步,退回了慈宁门内夹道。
皇帝站在那里,心头拱火,却又无处发泄,只是哀戚地想,这人真的太没良心了,太没良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抽簪:古时作官的人须束发整冠,用簪连冠于发,故称引退为抽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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