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她同纪尧说要回一趟族里行新节祝祷之典,被拒了。哪怕只是虚衔,没有上命也无法离开京城,只得送信让族里的族老代劳,她自己则在这边祭拜。
清冷的夜空很干净,只有一弯月,无星。
子时的更鼓敲过,杏杏睁开眼,呼出一口白气,然后取了一束蓍草卜新年第一卦,卦象没有什么变化,同往年一般,近江族仍摆脱不了天罚,因为犯了天怒的人没有赎罪。
她又取了一块龟甲,想给自己卜一卜,冻得通红发木的指尖在龟甲上摩挲了片刻,还是放弃了,从来没准过,不浪费了。
门外有人喊:“杏杏,开门!”
开门看见沈浥,他手里打着一盏红灯笼,披了一件红色的大氅,还戴着那顶兔毛帽子,看着很滑稽。
沈浥举起手里的酒:“拜年酒!喝不喝?”
杏杏翻了他一眼,忍俊不禁还是笑了:“你都来拜年了,我当然得喝。”
沈浥乐滋滋地往门里走,一边走一边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还没睡,所以来给你拜一个最早的早年……咦,你这是……”他看见了院子里的祭桌,火盆里的火还没熄。
杏杏引着他绕过去进屋:“族里的年节祭祀仪式,没什么。”
沈浥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然后说道:“这不是有现成的火盆吗,就在这里喝吧,暖和。”
杏杏提了一只蒲团丢给他:“你是客,让着你。”
几杯酒下肚,身上暖和起来,心也松快了。沈浥带了一大盒的甜点心给杏杏,说道:“你尝尝,比家那边的好吃。”他以前买给邹衍的大多都被她吃了,打开盒子,里面装的还是那几样,倒真的是卖相比小城那边好,味道也强一些。
“你这是在讨好我?”
沈浥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算吧,我之前承过你的情,衍衍也得你照应一二,我这是感谢你。”
杏杏稍稍歪了头,斜眼看他:“当真?我怎么觉得你在骗我呢,你和邹衍会有今天都是我和我师父害的,你难道不应该恨我吗?”
沈浥脸上的笑消失了,他眼帘垂了垂,然后揉了揉鼻子,说道:“起初是恨过的,可后来觉得你也很可怜,要每天看着邹衍,一定也很不开心吧。”薛杳的记忆恢复不了,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杏杏冷笑:“我用你可怜?”她把点心盒子一推,就赶人,“你走吧,看着就讨厌,快走,别一会儿我忍不住了打你。”
“别啊,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沈浥可怜巴巴地说着,“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来是想让你给我说说衍衍的事。我和他分开了好几年,感觉自己错过了好多,我想你给我讲一些他的事,就当……就当过年发压岁钱那样让我开心一下,好不好?”
“压岁钱,你真当自己三岁孩子啊。”杏杏哼他一声,却又把点心盒子拿回来,捏了一块出来塞嘴里。就当吃人嘴短好了,何况之前她骗他说不想浪费蜡烛,他竟真的买了一大堆送来,是个老实的,就说几桩事哄哄他好了。
第15章 第十五章
杏杏说:“这样吧,我说一句你就喝一口酒,如何?”
沈浥咧咧嘴,就知道欺负他,可又没辙,只好点头。
杏杏就笑了,开始说:“那时候邹衍还小,我带着他回小城,开始时不怎么熟,他话很少,我也不想理小孩子,所以经常十来天都说不到十句话。”
沈浥把酒咽下去,插嘴:“你说他小孩子,你那时候多大,不也是小孩子?”
杏杏翻他一个白眼:“别打断我,罚酒。”她顶不喜欢人说自己小孩子,顿时就不想给他讲了。
“我酒量不好,一会儿喝多了就听不了了,不行不行,你说完一件我就喝一杯吧,好不好?”
“三杯。”
“两杯。”
“行。”
沈浥见还价成功,立刻乖乖喝完了杯里的酒,杏杏就再给他倒上让他喝了,接着说:“可我也不能真的不理他,毕竟我一族人的命都吊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要是太过孤单,愁得死了,我就也陷入万劫不复了。”
沈浥想问为什么近江一族的命都吊在邹衍的身上,他不是已经成了薛杳了吗?可那杯酒下了肚后杏杏的话响在他耳朵里就忽远忽近,等她再说两句,就成了嗡嗡嗡的蚊子叫。
“族里的规矩,每任族长出生,父母就都会被处死,他们能用自己的血脉诞下星灵之子,已是荣耀,不能再继续为星灵父母,因为担不起那么厚重的福祉。师父死了,我就彻彻底底没了亲近的人了,所以看着邹衍,我有时会有同病相怜的想法。”
“薛杳做了一辈子好人,临到最后却做了一回恶人,害了全族的人。可我能怎样呢,我又不能恨他,我喜欢他,我恨不了他,虽然他让我失望得很。”
沈浥恍恍惚惚地听着,忽然见杏杏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他就眼睛一闭,什么也不知道了。
杏杏把睡着的沈浥当成了一个树洞,絮絮地说着自己的话。
“他明明知道我不喜欢纪尧,却还对他那般好,他把他从山里带回来,给他裹伤上药,日夜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纪尧睁开眼的那瞬间,我瞧着他整个人都变了,他瞪大了眼看着纪尧,眼眶里像装满了星星那么亮,我就知道,我师父把心给人家了,他巴巴地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双手奉给人家了。”
“傻薛杳,他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就巴心巴肺地把自己给了人家。”杏杏灌了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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