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
电视倒依然是那一台。
高镇东什么都没有问。事已至此,也着实没有必要多说,我算是明白地做了一件自打嘴巴的事,当初狠话说得多重,这道耳光就有多响,而我还是回来了────自己回来了。
我们什么都没做,只各占据一边靠坐床头。
意外的是,这样的沉默并无预想中的难熬。
这大概就是豁出去的不同。最难的话都在楼下那通电话里吐了出去,已没什么好羞耻的,只是夹着烟的手指,仍会颤抖………
高镇东把我带了上来,却并无针对电话里我最后的那句话给予任何回应。既不表示接受,亦没有拒绝。
瞬间,我们彷佛又回到过去那段不上不下的关系。彷佛从未打架。彷佛,这只是个稀松平常的一夜,总是我来找他。我总会来找他的……
我将视线固定在漆黑的电视屏幕上,注意力有些涣散,突然忆起不久前,他同样隔着一通电话说,「我们重头来过吧……」那时的我也不曾给他回音。
当时的我脑袋轰地声只剩一个念头:找到他。却不曾想,高镇东是不是人就在哪个角落里目睹我如何慌忙地乱转。他究竟在想什么,我自诩了解他,却也不曾真正明白。而我那晚的反应,已相当出卖了自己。他事后不再找我,那五分钟的电话犹如一场逾期的愚人节玩笑,随着时间过去了,也就船过水无痕。
我本该感到生气,却没有任何心力。那句话在我的潜意识里埋下一个悬念,像是早料到了终有一日我会自投罗网。我跑不掉的。设下陷阱的哪里是高镇东。而是这漫漫长日下与日俱增的孤独。
房内烟雾迷漫,当高镇东抓住我的手时,我还沉浸在那股哆嗦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他的房间里就开了盏床头灯,那盏灯既陌生又艳丽,灯罩由各种不规则形的彩色玻璃拼贴而成,在地上投射出七彩的光影,朦朦胧胧的,就像是外国电影里会出现在镜头前的那种道具与场景,金发碧眼的男女主角在教堂里用眼神互诉衷肠,窗外或在下雪,或在下雨,旁边就是这种类似曝光的颜色,阴暗、瑰丽……….
高震东将手指崁进我的每个指缝中,粗糙地指腹磨过掌心,速度缓慢地近乎挑逗,磨擦出一阵痒意,交缠的手指严丝密合,很舒服……
恍惚间,我听见他问:「抖什么?」
我仰头盯着天花板,摇头,自己也不知道。
......高镇东抓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大腿上,没做多余的动作,就那样静静地放着,放着,亲昵的让我嗅出天荒地老的味道。在完全清醒、又什么都没做的情形下,我跟他之间似乎还不曾有过这样的平和─────很怪,明明是这样寻常的一个动作,却已叫我想哭。
这么一想我突然又觉得自己当初实在穷极无聊,何必愤怒地跟他打那一场架呢?结果还不是回到了原点?
一场闹剧似的,除了证明自己犯贱,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高镇东的选择显然更聪明,非常高镇东的作风────他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其实比我看得开。他把决定权交给我,如果能够接受,便继续吧。
他用一种奇特的沉默,将意思明明白白传递给我:反正我就是这样的人。改不了了。能给的就这么多;再多,半分也没有。
他仍是高镇东。一点没变。
后来高镇东再次叫了我的名字,说:「上次────」
说了两个字,就没了下文。
我没催促他,等了很久,他才又开口,只是明显转移了话题。
继沉默的一棒后,高镇东再丢了个软球:「────我挺高兴。你来了。」
我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自信过。高镇东□□裸的本质,自私到底,我自认除了自己以外大概再没几个人够受得了────尤其是在当你无法克制地爱着这个人的前提下。
我爱他。而我并无那么伟大。
爱使人馋相尽露,贱到尘埃里。
曾经指责陈仪伶的那些话,如今报应似的一一反弹回自己身上,我竟开始有些感同身受,若她在天有灵,也许会尽情地嘲笑我。
她曾说,女人喜欢假装自己无怨无悔地拯救男人,无非是因为爱他,又想得到对方全部的爱。这是一场豪赌。不到终局谁也不敢说自己是必胜赢家,可陈仪伶把什么都押出去了,名声ròu_tǐ感情,结果还是输得连命都没了。
我大约也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心情回头。也是在赌。
只是我不赌高镇东的感情了,就赌最后俩个的人痛。
即便最后的方向注定相背,我希望这些与我与他有关的痛苦,就像那片纹身一样,能在他身体占据一席之地。我不可能抓住他一辈子。也许有朝一日,我还会比他先结婚生子,与某个女人共组家庭。无论这次我们能走得多远、走多长,许久之后,我希望高镇东每每想起我时,就跟我忘不了他一样,一想就难受。
爱,太艰难了─────痛比爱容易。
也许一年、也许两年。如果高镇东真是铁石心肠,我认了;如果不是,我就要爱他爱到他自觉亏欠我。只有带着一份亏欠去过日子,有朝一日,当他再度无预警想起我的名字,才可能隐隐作痛。
唯有痛苦才能有效地提醒一个人不要忘记。
他能多痛几次,就不枉我爱他一场。不需要记得太牢,但总得记得曾经有个人爱他。
我怕他转头就忘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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