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两个少年人蹦蹦哒哒,走路也不好好走……确切地说是卡洛斯不好好走,上蹿下跳地像个多动症儿童,而旁边那个少年老成的只能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以防他又想出什么奇怪的走法。
阿尔多看看前面那个,又看了看身边这个——这个成年版的卡洛斯却能在说着九死一生的故事时,也依然眉目不惊。
阿尔多却依然忍不住学着前面年少的自己,抓住了他的手腕,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这个人确实在自己身边一样。
“你还去过哪里?”他问。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回忆的影响,卡洛斯任由他拉着,好像忘了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似的:“你应该问我没去过哪里——凡是你想象得到的地方,我都踏足过……恶魔森林,阿拉古图的绝壁山,沉船之地的海妖弯,先前一直以为唐格思古堡已经是世界上最诡异危险的地方,后来才发现那里也就算是个儿童乐园。”
少年卡洛斯尽管被拉着,还是蹦跶到了花圃外围的石头码成的边栏上,左摇右晃地单腿走路。
跟在后面的卡洛斯觉得这个行为傻透了,他完全理解不了,走平地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和那个年轻的自己结仇的……然而他却也跟着不自觉地抬腿迈上了石栏。
“我不是故意的,有些控制不了四肢了。”尽管动作滑稽,卡洛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依然非常冷静,“我想我们开始深入记忆了。”
“我知道。”阿尔多非常理解这种感受——正常状态下,阿尔多觉得自己是不会用力地拽他的衣服,企图把他从那玩意上面弄下来的。
他也忍不住和前面的少年阿尔多做出了一样的动作……只不过与他的淡定不一样,少年版的阿尔多还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你快给我下来!”
跟在后面的卡洛斯和阿尔多终于忍不住同时笑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突然从前殿的方向跑过来:“你们在这里!快,普拉提集市出事了!里奥,拉尔德先生叫你立刻去见他!”
卡洛斯一震,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剑……可他一直提在手里的剑身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翼而飞了。
“拉尔德?”他眯起眼睛,不易察觉地带出一点杀意。
“这样下去我们会被分开。”阿尔多以最短的时间找到了重点,“我们是跟着同一个人,还是……”
他这话没能说完,少年版的那个他已经跟着来人走了,阿尔多也情不自禁地松开了卡洛斯的衣服,跟着“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看来不用选择了——但这显然是最坏的结果,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即使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至少看着旁边这个成年版的同伴,脑子是清醒的,可是……
阿尔多试图克制住自己不断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的腿,然而这除了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有点半身不遂之外,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结果。
他终于放弃,回过头来对卡洛斯打了个手势——千万小心。
然而这一回头,阿尔多却愕然地看到,身后的卡洛斯面孔有些模糊,人似乎矮了些,还带上了那种青少年快速长个子的时候特有的、身体比例不大协调的消瘦,只有那双深潭一样的眼睛,仿佛依稀还是刚刚和自己说着“唐格思古堡简直就像个儿童乐园”的那个身经百战的男人。
阿尔多心里一沉,此时他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少年的自己转了个弯,已经看不见卡洛斯了。
少年阿尔多旁边的猎人在飞快地交代着普拉提集市的事,直到两个年轻人的一问一答听起来越来越清楚时,阿尔多才发现自己正情不自禁地离他们越来越近。
等等,刚刚他听到了什么?普拉提集市?
一瞬间阿尔多脊背上窜上一层凉意,像是有人把冰凉的雪水塞进了他的衣领一样,他一下子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脚步也几乎是立刻就停住了。
是的,他突然记起来,普拉提集市的那场战役作为一个重要的政治资本,对他得到主教权杖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同时也是……卡洛斯被迫离开圣殿的前夕。
阿尔多马上就明白了卡洛斯说的“陷进回忆”是怎么一回事,回忆泉并不是普通的记忆,它是一个人心里记得最清晰,附带的情绪最多的那一段。
那么刚才卡洛斯有没有听清楚?他有没有意识到……
阿尔多的心几乎被揪了起来。
他已经守了结界一千年,寻常的喜怒已经很难撼动他,可唯有这一段……是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的噩梦所在,那么多年,他冒着生命危险做时间禁术的实验,就是为了赶在这件事没有发生之前,挽回一切!
至此,阿尔多用强大的意志力生硬地打断了自己的思路,因为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停下的脚步又情不自禁地跟着那个少年的自己走了起来,并且更近了……他几乎是贴在金发少年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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