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栋说:“你知道我的脾气,为了达到目的,任何手段我都能使出来。现在,我只要你一句话,你还想不想要这个家了?要是想,就听我的,把你脑子里转的念头统统忘掉,从此以后,再也不准胡思乱想。要是不打算要这个家了,那也好办,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树倒猢狲散。别忘了,我们已经没了儿子,唯一剩下的就是一个女儿了。不要自己的生活,可是,你也总不至于混到这种程度,连女儿也要给毁掉了吧?”
回首四十年的婚姻生活,朝霞妈有一点是清楚的:她的—生早就毁掉了。用悔和恨来总结,未免太简单了。她现在急于做成的,就是以自己的力量,最大限度地向世人表白,她明白了,尽管太晚,可是她最终战胜了邪恶。
她对着一个角落,用平静得不真实的声音说:“毁了这个家的,是你,不是我。你光毁灭了一个家吗?辽集的那个家呢?刘海国一家呢?你毁灭的,又岂止这
些,我跟了你,这一辈子算是白过了。猪都不如。现在,让我再像猪那样愚蠢吗?办不到了。”
王栋一脸沉沉思虑的样子,走过来,对朝霞妈说话时,手里出现了一只塑料袋。“好,”他幽幽然然地说,“你有这个决心,我也就更有意志了。那么,再见吧。”他说完,就像一个犹豫不决的艺术家一样,以缓慢的动作,优美的灵巧,把那只塑料袋套在了朝霞妈的头上。
全身不能动弹,尤其是胳膊无法举起,使朝霞妈此时看上去格外的骇人。她没有一点挣扎,就那样端庄地坐着,甚至表情的变化都没有。扎紧了口的袋子是透明的,她不能呼吸,却能看见王栋和凌晨在朝着她狞笑。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只看见他们的嘴唇在动。
感到有一只手在拉她,王朝霞从梦中醒过来。瞪着眼睛,她好半天才看出是小怪物在她的床边。惊讶使她一下子全醒了,跳下了床。小怪物在流泪,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一把将那小东西搂在怀里,她慌张地问:“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心咚咚直跳,意识到不但出了事,而且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事。
但是,小怪物却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拉住她的手,急急地奔到隔壁,进到朝霞妈的房间。
这里一切看上去都没有变化,朝霞妈还躺在床上,眼睛依然在睁着。王朝霞过去,甚至想跟她说话,为她把被子盖在胸口上,就如她平时进来要为她做的那样。她还想把地上的那本《春》拾起,接着没有念完的那一节,给她再念下去。但是,她知道母亲死了,所有这一切对她再没有生命的意义。
默默地跪下,把头放在母亲的床边,王朝霞抓住母亲的冰凉的、瘦如j爪的手,枕在自己的脸下,用泪水把它打湿。她的最强烈的感觉是,对于母亲的死,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尖声叫了一下,她大恸起来。小怪物抚慰她,发出一种声音来同情她,最后,和她一起流着泪,表达着沉痛哀思。
自从向母亲说了父亲的历史,王朝霞就日夜生活在不安之中。她知道母亲事实上会做出什么来,而这,很可能把她置于一种危险的境地。为此,她设想了多种可能。在王朝和被处死之后,她更作好了应急的准备,要在母亲发生不测的时候,拼出自己的性命,保护好她的周全。没想到,这么快,她就遭了毒手。
她一分钟也不怀疑,是父亲干的,而且,是他亲自下的手。把眼睛擦干,她坐在地上,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时她才忽然意识到,眼下,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把朝霞妈就这样放回到床上,说明了一个问题:父亲并不想隐瞒他刚刚犯下了多可怕的罪行。事实上,他是在炫耀自己的成果,自己的险恶y狠。为什么?——他要对王朝霞下手了。
想到此处,王朝霞吓得魂飞魄散。她跳起,拉着小怪物就往门外跑。一拉,门没有开。再一用力,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有人把他们从门外锁住了。便在此时,门下流进来一股y体。浓烈的汽油味一下子弥漫整个房间。王朝霞刚要叫出:“不好,他们要放……”便有一条火舌从门缝下,跳跃着蹿了一米多高,在两秒钟之内就蹿到了棚顶。
王栋把打火机扔到了地上,听着从朝霞妈屋里传出的声音,看着从门缝冒出的烟,满意地微笑了。估计了整个楼房被大火吞没的时间,他神定气闲,态度从容。回到凌晨屋里,把她的箱子打开,将那盘出国访问的录相带取出,夹在腋下,他回看四周,觉得再没有必要为其他的身外之物挂怀了。把这一切葬送在火海,这是他一生的杰作,是他事业的巅峰呢。下得楼,外面凌晨正坐在小“奥迪”里等他。把车开走前,凌晨忽然发了一声感慨:“但愿那保险公司能全数包赔吧。”王栋狞笑了。
这时是一点钟,在古城饭店,只有顶层上的那个总统套间还亮着灯光,已经有好几天,焦人为再没有接到那个传真机上的来信。在他和他的老板之间,那个神秘的联系突然中断了。他为此感到不安。目前在整个公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种联系,因而,也只有他一个人能体会到这种心情。
此时,在传真机前来回走动,作最不一般的思考的时候,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不能再等待,他必须有所行动,实际上,这个想法在他一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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