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贞语塞,但还嘴硬:“三郎好好的时候都是救人的菩萨心肠,又有本事,就算这件事很是困难,但是他愿意为北人做些事情,我们还是应该帮他的啊。”
刘钧不信:“怎么帮?到官家面前欺君?”
“怎么就算欺君了?据你说的,画上的人物有来历有姓名,都是真事,怎地就算欺君呢?”
“啊呀!阿贞,没想到哇,没想到!”刘钧跳起来,上下打量刘贞:“难不成你还惦记着那个蚂蚱夫人,想立功献画?真没看出你个娘子还有这等上进心!”
刘贞竖眉道:“刘钧,你难道没有心吗?咱们北人,现在名声糟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吗?不是贼偷就是盗匪,要么就是娼妓奴仆,连窝棚里的那等可怜人都被当成腌臜老鼠似的东西。你现在出了家门,还敢大声说话吗?敢讲凌阳土话吗?
明明咱们被南朝掘河淹了,明明咱们被官家丢了,怎地反倒是咱们北人在南朝处处做不得人,见不得太阳?如今,妈妈跟那些长舌妇说话,听来的都是些北人的坏事恶事,就连北人的苦楚都被南朝当做讥讽嘲笑的谈资。妈妈听这些,你不难受吗?!
咱们河北人,何时名声如此恶劣?大娘她小小年纪,竟然不承认自己是北人了!难不成咱们也要跟着装南人,随时被人戳穿嘲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慷慨的小娘子rr~
☆、刘贞的决心
陈氏看姐弟俩为韩王的事呛起来,连连打乱:“贞娘说得对,咱们河北人吃尽了南朝人的苦头,三郎有心帮我们,我们自己是得争气。但是阿钧说的也没错,这韩王和楚王斗的厉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谁晓得三郎帮北人,究竟是按的善心还是祸心?你可别忘了,当初他红口白牙的把掘河的罪过推到鞑子身上去了,官家打了败仗倒还成了护民英主!啧啧……”
“就是!原本对咱们还有些同情的南人,拿着赵三郎的瞎话当借口,倒和咱们北人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仇敌,就差说我们活该了!”刘钧说的有些夸张。
因为刘贞的关系,刘家人都是知道掘河内幕的。
刘贞因很多事,对赵休一直都有些戒心,总是觉得此人并非善类,心机深。但是赵三郎几次三番救了他们,也确实是恩德。而且一直以来纡尊降贵,从不以身份欺人,着实令人厌恶不起来。
“你们怕赵三郎不对咱们交心,怕上了当,吃了亏。所以,任由南朝人这么欺负下去吗?”刘贞实在焦心:“今天来的那个媒婆,是给铁匠铺的魏大说媒的,那魏大出的聘礼只有两贯钱!两贯钱算什么?可够舅母打个新簪子,做件新嫁衣?舅舅当年娶舅母,可是花了足足五十贯!翁翁为这五十贯没日没夜地到各家屠牛宰羊,什么偏僻深山都去!魏大这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咱是北人,北人的娘子就不值钱!你问问卫娇娘,她与人做妾收了多少?!”
“娇娘做妾?!”刘钧吃了一惊,一把抓住刘贞:“娇娘她家把她嫁与谁家了?!怎地这么狠心,让她做妾?!”
刘贞方才一个激动,说漏了嘴,她的胳膊都被练了力气活的刘钧抓疼了。
陈氏狠狠用眼皮刮了下刘贞:“爹妈生的小娘,人自己不心疼,你心疼个甚!”
刘钧转看陈氏:“妈妈,我,我……”
陈氏嘴一扯:“想都别想!卫家兄弟那么多,卫娇娘嫁妆必定少得很。再者,前番她遭了祸害,莫说卫家人恨死北人了,就是卫娇娘在这村里的名声坏成这样,你不怕丢人,我还怕呢!要不然卫乙怎地寻了个远地把她嫁了?”
刘钧张张嘴,最后还是一跺脚推门跑了出去。
陈氏追上来还待说刘钧,结果看到李舅母一脸讪讪地站在门口。
她哼了一声:“他舅母,怎的还不睡?还嫌家里糟心事不多吗?”
李舅母轻声道:“阿姊莫要与我生气。其实我心里头也是憋屈的很。这些南人太不是东西了!”
陈氏见李舅母南渡后憔悴了很多的脸,和削瘦了不少的身形,不由心软:“你也是个苦命的。”这一句话惹得李舅母眼圈一红,目中含泪。
李舅母哭道:“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贞娘、阿钧还有大娘二娘,日子还长,以后这些委屈还不知有多少。”
陈氏晓得李舅母操心陈大娘、陈二娘两个没爹的yòu_nǚ,再不忍责骂她:“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咱家人丁少,大不了以后招赘上门,也给陈家留个后,也免得小娘们受夫家的委屈。”
看着陈氏和李舅母有些佝偻的背影,刘贞晓得陈氏也就是安慰安慰李舅母,招赘啊,若非无从选择,谁愿意招赘呢?
肯入赘的男子,能是个什么人?
连落魄成田驴儿那样的,还想着他是田家的男丁要传宗接代,做梦娶妻生子呢。
况且,招赘也是要给男家聘礼的,比女子来说只多不少。这是清白人家的规矩。
若是来历不明的人,的确给口饭吃就行,可一屋子妇孺,谁又有胆子招这样的人呢?
她看向外院柴房刚收拾出来给牛大郎睡的单间,想起凌阳城里,自定亲后总爱缠她去做嫁衣,说些可笑的少女梦的李三娘;想起全家男丁跟着赵官家去打仗,跑到刘家借粮的王婆子;想起到赵氏跑官的岑夫子……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可是她现在能知道的只有一个田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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