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和谢芳初昨晚同床而睡,那声响让人脸红,可是奴婢……”秦嬷嬷顿了顿,年纪一大把仍有些脸红,凑到曹氏跟前耳语。
梅园的一切都是她带着丫鬟打点,洗漱膳食,她发现,夜间声响折腾许久,床-事激烈,可被褥床单除了汗味却没其他,也不见有脏了污了的巾帕。
“你是说公子在做戏给大家看,而不是真的喜欢谢芳初?”祁曹氏挑了挑眉,坐直身体,拿过身旁几案上的香炉嗅了嗅,眼睛盯秦嬷嬷。
“这个……奴婢不好妄自猜测。”祁楚天对谢芳初委实着紧,秦嬷嬷也说不清。
该说的都说了,怕祁楚天回来找不到自己发火,忙躬身告退。
“果真是如此,公子跟元瑶小姐的亲事也不难做成。”杨嬷嬷在秦嬷嬷走后,若有所思道。
“难说。”曹氏心情好了才片刻,想到要费尽心思掇合夫君前头妻子所生的儿子和嫂子的侄女,又恼了。
曹厚朴让她劝祁楚天回祁家,除了祁进坤只一独子没理由住在外边,还因为,想让祁楚天娶他妻子的娘家侄女侯元瑶。
“那谢芳初阴阴冷冷的,年纪轻轻却让人不敢看她,我总觉得不对劲。”苏嬷嬷道。
“为了将公子哄回府夫人才作主让她住进来,等公子冷落了她,自然要赶出去的。”杨嬷嬷道,使眼色不让苏嬷嬷说下去。
这些日子曹氏眉头紧皱,再听下去,只会更闹心。
这里说着话,曹氏跟前的一等丫鬟秀春在门外禀了一声,捧着一大束花草掀帘子进来。
每日一早往主子房里送花草是定例,曹氏也不在意,扫了一眼低头想心事。
五月天气,正是花草荗盛之时,美人蕉、千日红、草石竺……颜色纷呈,刚折下来的花儿鲜嫩娇艳,杨嬷嬷看着秀春拿瓶子插好,皱眉问道:“怎地没有将离?”
“问过了,说是梅园的雪柳一早去了园子,把最好看的几枝将离剪了,柳婆子见剩下的不好看,就没剪,说是明日有含苞新开的再剪了好的来。”秀春道,掰了掰手里的花枝,眼角偷偷瞥曹氏。
“没上没下的,夫人还没挑她就剪了,夫人,这是个打嘴治一治那小浪蹄子的机会,适时展示夫人当家主母的威严,也可以试探一下,那浪蹄子在公子心中的地位。”杨嬷嬷一双眼眯起,眼尾鱼尾纹一条迭着一条,早上刚扑打的粉掉了些儿也不自觉。
“借题发挥作贱谢芳初么?”曹氏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第二回
乳白色的纸张上墨色如刀,一笔一划削金断玉。
父亲谢放曾赞她下笔爽利,骨力遒劲,风骨强胜男儿。可惜终归不是男儿,想报仇却只能隐瞒身份潜于仇人府中,汲汲而为。
谢芳初掷笔,愣愣看窗外。
窗外梅树枝干枯瘦,夏日里,没有梅花怒放,与周围繁茂的生机勃勃格格不入,恰似如今的她。
谢芳初的父亲名谢放,死前任顺天府尹,曹氏的侄子丞相曹厚朴的儿子曹承宗强抢了夏雪柳的姐姐绿荷,奸辱致死,夏父寻上门去,又被他下令活活把人打死。
夏雪柳的母亲上告,她爹不畏强权的,受理了此案,发签拘拿曹承宗,却被反咬一口。
曹承宗的舅舅,刑部尚书侯道通利用职务之便,对夏母施酷刑,逼夏母指证她爹强抢绿荷打死夏父,把谢放问成死罪。
侯道通的儿子侯钰瑜是御前侍卫,在她娘击登闻鼓告御状依例受三十廷杖时下了死力,将她娘活活打死。
当晚谢府着火,火光冲天,无人生还。
随后,谢家亲友流放的流放贬官的贬官,再无声息。
那晚她外出前往夏家,想寻夏母改口供还他爹清白,谁知夏母抱愧,已上吊自绝了,夏雪柳连遭家变半疯半癫,她带着夏雪柳前往医馆求医,一整夜守着她,侥幸逃过了劫难。
“是我错了,不懂规矩,没等夫人挑完了花再剪,跟我姐姐无关,嬷嬷请责罚我。”
院子里忽传来夏雪柳惶恐的声音,听起来,是曹氏房中的管事嬷嬷过来问责,夏雪柳拦着不让进来。
才想着得闹点事儿出来,事儿便找上来了,谢芳初微微一笑,将纸张迭好,压到纸镇下,站起来缓缓往外走。
白墙青瓦,月洞门边,夏雪柳把着门,门外一个中年嬷嬷四个丫鬟要往里闯,来势汹汹。
进了祁府后尚没出过梅园,没正眼瞧过祁府诸人,谢芳初抬眼看,见夏雪柳面前站着的中年嬷嬷穿着极贵气的锦缎烟霞红的提花褙子,墨绿绉纱裙子,头上簪金带翠,瞬间便知,这个是曹氏身边得脸的。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夏雪柳惶恐,白着脸,视线在谢芳初和苏嬷嬷身上来回转。
谢芳初进府时,祁府的下人都或明或暗悄悄看她,苏嬷嬷也见过,其时谢芳初垂着眼睑目不斜视,这会儿谢芳初微抿唇看她,冷嗖嗖只觉寒气直冒。
不过一个无名无份抬进府来连小妾都不算的女人,苏嬷嬷很快沉住气,昂头轻鄙地瞄了谢芳初一眼,看向夏雪柳,指桑骂槐,道:“奴才便是奴才,果是没家教的,连规矩都不懂。”
来前商议过,要掌嘴教训谢芳初的,这会儿不敢,便拿夏雪柳作法。
啪地一声,夏雪柳半边脸肿了,红红的四个指印。
“嬷嬷力气不小。”谢芳初轻笑,缓步走近前,左右看,找趁手的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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