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先生的那位叔伯就住在这林子里,老伯你即是带我们走这一趟吧!”沈清秋见那老汉不愿再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于他。苗人酷爱银器而家境多贫,往往为了一套银饰倾尽家财。沈清秋不明白这点,只当他们是贪图钱财,眼下为了救他三哥自然是不会吝啬银子。
那老汉接了银子,有些为难,但终是应了沈清秋一行人的要求带着他们进了林子。
愈是深入苗地周围的环境就愈是恶劣。好在这几日多雨,林内的瘴气被冲得极淡,一行人走在泥泞湿滑的地上行进的极慢。
他们并没有找到乌灵玖的叔伯,在树屋门前守了一阵没见到人影,那时已有暮色,领路老汉的劝他们快回。熟苗地不宜久留,哪怕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苗民也不会在夜里外出,那老汉的做法并无不妥,沈清秋权衡了一下便允了。
沈清秋此时自然是走在队伍最前面
,紧紧跟着领路的苗族老汉,按理说是最安全的位置,不可能跟丢。
然眼下情况有变,仿佛一瞬间的事情,眼前还在领路的苗族老汉不见踪影,沈清秋惊惶,回头又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十几人也不见了。他复又环顾四周,周围树木景色已然变得陌生。
沈清秋自小就生活在江陵,后来虽在各处游玩,实则也只停留在江南一带。此次行至巴蜀又因为他三哥的事来到苗疆,这对他而言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纵使他之前装的有模有样全然看不出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样子,但此刻在熟苗地落了单的他面对眼前陌生的林子终于显了本性。
他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乱转,走了几次之后已完全不辨方向。此时天色已暗,大雨仍未停歇,林中漆黑一片。
沈清秋并无夜间视物的天赋异禀,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脚下泥泞,又是大雨的天气,沈清秋衣衫尽湿,再加上有段时间没有进食导致体力不支,正靠在一根林木上休息。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小腿肌肉一颤一颤地抽搐着,骨髓里也疼得很,这条腿以前被老爷子打断过,后来虽是好了却也落下了点病根,平时不显现,到了此刻才骤然疼了起来,但他此刻过度紧张,也顾不上他的腿了。
这时沈清秋的右手忽然碰到了什么毛绒绒扎手的物什,手心触到的地方先是一烫接着就是如针扎一般的钻心刺骨的痛。
“啊——”他慌忙急吼了一声,握着自己的右手连忙离开。手心火辣的痛感没有消失,沈清秋知道自己恐怕是招惹了什么毒物,又想到乌灵玖给过他解药,但翻遍衣襟无果之后才想起那东西应该早在他慌忙之时弄丢了。
手心的疼痛愈演愈烈,似有隐隐扩大的趋势,沈清秋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触了触疼痛的地方,发现那里黏腻一片,像极了血肉化开的情状。心知那是剧毒,若不处理恐怕性命难保,死后化成血水连具全尸都不得保。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小刀,想着砍了那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刚触到刀柄就发现自己再也动不了了。
沈清秋浑身瘫软,无力地倒在了泥泞的地上,弄得脏兮兮一身,怕是让人看了也生厌恶。
绝望一点点堆积起来,朦胧间发现雨渐渐停了,周围似有雾气重新聚拢。沈清秋心道自己果真命不久矣,毒瘴一起,没有解药傍身的自己必死无疑,老天果真不愿放过他,收了三哥的命,连同自己的也一并要了去。
天空中乌云尽数散去,此时毒瘴尚薄,透过树叶,沈清秋可以看见银白的一轮弯月和闪烁的星子,连带着手心的痛也减轻了许多--沈清秋不禁悲从中来,死前竟是如此宁静,只可惜他没有救成三哥反倒赔了自己,来日若是在黄泉路上遇到了家人怕是也无颜去见他们。
胡思乱想之间,沈清秋的意识不再清明,半梦半醒,他瞧见一抹蓝光,一只蓝色的蝴蝶在他眼前振翅,紧接着他听见了人声:“原来是个汉人……”
沈清秋方知自己有救了,接着彻彻底底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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