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拿镊子翻了翻初七的伤口:“脱了,去台上。”
初七赤身躺上冰凉的手术台,阖起双眼。瞳干燥稳定的手指隔着手套摁在他破损的皮肤上,隐隐传来一丝热度。没有麻醉,因而伤口被缝合灼烧的感觉异常清晰——不过疼痛这种无关紧要的感觉已经从初七的意识里剔除,所以他只是安静地做一名听话的受术者。这本是百年间大大小小的修复手术中再普通不过的一次,可初七却感觉到不安——或许是因为主人罕见的情绪失控,他忽然问:“你会做梦吗?”
说话引起的颈部肌肉牵动让专注处理伤口的瞳皱起了眉头。
“你……会做梦吗?”初七仿佛不甘心似的,又问了一遍。
“你都告诉他了?”瞳最后一遍用冷焰烧融了新补上去的仿生皮肤,放下喷头,把手递给一旁静候许久的年轻人,让他替自己活动有些僵硬的手指,“那些所谓的梦?”
“……是。”
“哦。”瞳冷淡地应了一声,“徒增烦恼。”好像之前建议提取思维的不是他一样。
“主人说……那都是真的。”
瞳不置可否地嗤笑一声:“或许。”
“或许?”初七蓦然坐起,“不可能!怎么可能?!我永远不会站在主人对立面!”
俊秀的年轻人警惕地挡在他和瞳之间。
“十二,没事。”瞳沉声阻止了年轻人的下一步动作,高深莫测地盯着初七看了好一会儿,“无意冒犯,但挺可笑的,真的。”
“你怀疑我?”
“怀疑?不,我怎么会怀疑他□□出来的人?”瞳移开目光,示意十二去收拾手术器械,“我只觉得荒唐。”
初七握紧了手术台边缘。
“如果谢衣还在,我真想看看他的表情,可惜了。”瞳的视线对上了初七的,牵起一个嘲讽的微笑,“等你知道了一切,你也会很想看的。”
“谢衣……又是他。”
“在嫉妒?”瞳玩味地审视着初七的神色,“我不记得给你留下过这些多余的情绪。”
初七跳下手术台,快速套上衣服,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淡:“完了?”
“完了。”
“那么,再会了。”
“再会。”瞳意味深长地目送初七消失在走廊尽头,那背影是那么熟悉,却又如此陌生。
那早已远去的故人,是再也不能相会了。
第 80 章
当夕阳为无垠的海面铺上一层红绡的时候,乐无异知道,一天又结束了。他眯起眼睛,眺望远处逐渐升起的月亮,看它是晚霞中一道浅淡的白影,落在天际线上。
阿阮站在甲板上,激荡的海风吹起她的秀发,仿佛一匹柔滑的绸缎。她远远地站在角落里,轻声唱着一首歌,歌曲旋律婉转哀伤,令闻者几欲落泪:“别后廿年常忆君,蒿里迢迢魂梦轻。若隔生死可传信,托青鸟递侬相思凭。”
乐无异靠着舱门,回头去看舱内的夏夷则:“阿阮都这样好几天了……真的没事吗?”
“她遭受打击,心神激荡,还是别贸然过去打扰。”
“唉——难得连情场圣手逸尘子都栽了,我们一船大男人,怎么才能让仙女妹妹高兴点啊?”乐无异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闻人也不在……真让人绝望。”
“闻人好不容易能静养一段时间,你就别成天念她了。”
“也不知道闻人现在怎样了,她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新的……”
“有紫胤教授和南熏教授照看她,不会有事的。”夏夷则一笑,“怎么乐小少爷忽然转了性,变成老妈子了?”
“我脑子里不能没事,要不然老胡思乱想……夷则,我心里总发慌。”
“在担心乐伯伯?”夏夷则探身把乐无异拉进门,温言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昨晚不是通过电话了?”
“狼王一诺千金,既然说等我回去再和……和老爸谈判,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再说了,我爸妈也不是吃素的啊!”乐无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是在担心你。”
“担心我?”
乐无异反过来拉着夏夷则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你都不会笑了。”
“不会笑?”夏夷则指指自己唇边的弧度,“那这是什么?”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乐无异认真地看向夏夷则,“你的眼睛明明没有在笑。”
“……天天趴在电脑前写论文,怎么就没把你写成近视眼?”夏夷则自嘲地勾着嘴角,“在太华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了,我不是你心里想着的那个人。”
“我也不是你以前想的那样好不好?”乐无异摆出一副咱俩半斤八两的架势,凑到夏夷则旁边,“离开江陵以后你就越来越消沉,出海之后表现更明显,我真是有点怕。你的心事就不能跟我说说吗?”
夏夷则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乐无异,看鲜红的晚霞落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凝成一粒粒圆润的赤色鲛珠:“……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看来少淑宫和乐无异感情真的很好。”倚在船舷栏杆上的叶灵臻瞥见沙发上的人影,似有感慨。
叶海拍了拍叶灵臻的肩膀,打趣道:“看着别人家的竹马,想你的灼衣了?”
“灼衣有他的事要做,我没什么好挂心的。只是百草向来不涉三宫,不知道他这次与秦炀接触能不能有收获。”
“归还程教官遗骨,护送闻人羽回谷,这卖面子的机会已经够珍贵的,只要他们不被另外那两位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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