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晚香眼睛还睁不开,只眯成两条缝,望出去的堂嫂精神奕奕,比半个月前的模样好了许多,又想到昨夜睡前的晚安亲亲,晚香不由得弯了唇角。之前心中自己作茧自缚产生的隔阂与担忧似乎在共榻之后消失的一干二净,她仿佛又变回到从前喜欢缠着堂嫂的小团子了。
随后晚香莫名高兴地一掀被子,趿拉着绣花鞋子便扑到堂嫂怀中,抬起头,软软地撒娇:“堂嫂早~”
“咳咳——”还没等来堂嫂亲昵的摸头,谨连这个煞风景的便端着铜盆走了进来,拖长了音调清清嗓子,显得颇为诡异。
嗯?怎么回事?奚晚香不免好奇地从堂嫂肩膀上越过视线,看到谨连竟捂着嘴,朝自己挤眉弄眼,看到晚香的目光,便又朝床榻努努嘴,笑得颇有深意。
晚香不解地看一眼堂嫂,又把眼神转向床榻。
奚晚香比殷瀼反应快,看到方才自己掀开被子底下的雪白床单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红,她“嗷”的一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铃儿响叮当之势跳起来,把堂嫂的双眼用手捂得严实。想想不对,这治标不治本欲盖弥彰,还得釜底抽薪。于是她把殷瀼的肩膀一板,两三步跳过去,将染了血的床单刷刷抽出,团成一团,环视一周,干脆地把它扔到了槅窗外头。
可谓行云流水,直叫人拍手叫好——好什么好,真丢脸,唉。
其实殷瀼早晨起来的时候,便已经看到,并且亲自为晚香准备好了必需用品。见晚香反应这般激烈,此刻又一脸尴尬地站在窗边,连双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殷瀼不由得笑着走近,抚着晚香的脑袋:“恭喜小晚香终于长大了。”
谨连亦欢欢喜喜地拍手应和:“恭喜二小姐!”
晚香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算了,可房间没有豆腐,只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对,对不起堂嫂,我不是故意把你的床弄脏的……”跟特么中奖一样,前几天睡在自己房间的时候还好好的,只觉得有些腹胀,还以为是吃多了,没想到刚好凑着这一晚,大姨妈就腆着脸施施然光顾了,还偏生让堂嫂看到了,丢人丢到九霄之外去了。
重生了之后四年多没来姨妈了,都快忘了还有这码子事儿了!还没做好准备啊混蛋!
见晚香懊丧,殷瀼本想安慰几句,可就是忍不住笑意:“堂嫂怎么会怪你,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堂嫂东西就是你的东西,跟我还客气什么。”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还是很不爽。
由于晚香第一次来葵水,堂嫂生怕她受冷,今后容易落下腹痛的病根子。因此便亲自下厨,为晚香煮了红糖大枣汤,熬得甜甜的,端到晚香面前。
晚香其实一点儿都感受不到小腹的胀痛,奈何堂嫂不让她下床走动,便只好乖乖地缩在床上——自从把堂嫂的床弄脏之后,她有了心理阴影,说什么都要回自己房间去缩着。
奚二小姐初次葵水的喜讯不消一个上午便传遍了整个宅子,宋妈妈亦满面春风地端了糕饼过来贺喜,还说这是老太太的意思。晚香瓮声瓮气地道一声谢,掀开食盒一看,糕饼都做得十分喜庆又精巧,不知道的甚至还以为是喜宴上直接拿来的喜饼呢。
奚晚香望着食盒中三四碟糕饼,虽然看着有些心塞,但刚好肚子饿了,便叹口气,没骨气地端了出来,排成一排放在面前,毫不客气地开始吃。
初次造访没几天便结束了,奚晚香便又活蹦乱跳地在宅院中蹦跶了。只是到处找不见堂嫂,问了李管家,才知今日堂嫂一早便出门去钱庄了。
台门镇因瘟疫萧条了两个月,如今正是重回生机的时候,奚家自然亦要开始打理原来的生意,不说抢占先机,至少不得一蹶不振,落人之后。
在宅子里闭门呆了这么些天,奚晚香正巧觉得有些发闷,便趁着没人看到,从奚家溜了出去。
正值十月寒霜降,涧水两旁的松针经了整个秋季的洗练之后显得格外苍劲古朴,空气清冷,远处巍峨的阳明山透着一股子冷峻的气息。
镇上已然比刚来的时候活络了不少,主街上亦有许多店铺重新开了张。只是大街小巷上都挂着些白绫,隐隐的啼哭声从屋内传来,许是在瘟疫中丧生的人家在祭奠亲人。
钱庄的两个小厮仍在,提着扫帚柄打打闹闹,一见到奚二小姐便慌里慌张地窜开去,故作认真地扫地。奚晚香觉得好笑,便肃声问他们,钟管事在哪儿。
小厮攥着扫帚柄,一本正经道,钟管事的小儿在瘟疫中病死了,夫人悲痛欲绝,几欲轻生,他抽身不开,便辞去了钱庄管事的活儿,带着夫人回老家了。
听到这消息,奚晚香不免有些唏嘘。想想,那钟管事还是个不错的人,虽曾经一时财迷心窍,害了堂嫂,人看着还贼兮兮的,可最终还是站在了堂嫂这一边儿,尽心帮着做事。当时走前,还是他亲自一路跑着,把雪花送到了自己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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