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来,无奈衣襟裂开一道口子,衣裙沾了许多尘土,这鬼样子没法见人。
理好仪容,她进厨房取过菜刀在路上防身用,转念一想,出门的主意并不妥。由韩家到最近的烟火邻居约莫两刻钟路程,半途要叫蔡重赶上,她够走运再逃过一劫吗?
搁下菜刀,她找出扁担木棍,回正厅坐等着。蔡重要真找上门,在外头闹便罢了,敢破门而入,她就往死里打。
对,就该这麽办。原婉然捉紧木棍,朝自己打气似地点了点头,该叫蔡重晓得兔子急了也咬人,不能欺人太甚。
可是往後呢?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她独个儿住,倘或蔡重存心做手脚,真不愁没空子可钻,她娘家别说站在她这边,不帮着蔡重算计她已经上上大吉。
原婉然出神想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砰砰砰猝然响起拍击声,惊得她从椅上弹起,手里棍子险些松落。
“韩嫂子在吗?”门外男人问道,粗大的嗓子热切豪迈。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隔门招呼,“我在,阿大,什麽事?”
李大道:“我下山看到黑妞,牠怎麽死了?”
她将晨起所见说一遍,李大叹气,“八成老死的,韩大哥养牠好些年头了。”又道:“韩嫂子,妳挖好洞没埋黑妞,准是手上没力气了吧?我帮妳埋。”
原婉然心中一动,搁下木棍靠在墙边。“等等,我同你去。”
打开门,李大五大三粗的身影堵在前方,腰间佩短刀,蒲扇大的手长弓在握,箭袋里的箭由肩头後探出。
有这麽个武装壮汉陪在身旁,蔡重即使还在山坡,亦不敢造次。
李大刚与她打照面,便直了眼睛发急问道:“韩嫂子,妳的脸怎麽红了一片?”抬起右手,食指约略比划一圈圆。
她这才晓得脸上留下蔡重的巴掌痕迹,不过依李大的反应,应该并无留下指痕。便道:“刚刚跌跤撞到。”她不愿叫人知道蔡重轻薄自己,坏了名声,白白遂蔡重的愿。
李大脱口道:“怎麽这麽粗心?”口气嗔怪,跟哄孩子似的心疼不舍。原婉然装作听不出其中亲昵,同行时刻意放慢脚步落後他一大截。
重回山坡,早前遭遇浮上脑海,原婉然胃内翻起风浪,几乎要干呕。她咬唇忍住不适继续往前,隔了一段路看见远方墓穴,本该在穴旁的黑妞屍身不见了。
她忘了所有不舒服,三步并两步越过李大跑上前,李大在後头喊道:“嫂子,慢些,仔细摔跤。”
原婉然置若罔闻,心慌意乱猜疑谁带走黑妞,是蔡重拿牠撒气,抑或旅人肚子饿了,拿牠打牙祭?
怪事不只一件,越近墓穴她越觉得墓旁废土比她走前堆积的高出一截,本来在穴底的锄头和簸箕也挪了地儿搁在洞外地面。
走至墓边俯瞰,她心上的石头骤然落地——黑妞好端端地躺在墓底。
这麽一来,疑团却更大了。往墓穴里望,一望可知比她走前所挖的还深还大,黑妞也不是随意落在穴底——牠给摆在裹屍用的席褥上,席褥平整摊开,长出洞穴大小的部份整齐卷好靠着洞壁,不让遮住黑妞身体,似乎刻意让人一望即知黑妞的屍身就在墓里,完好无事。
会是谁的善举呢?原婉然沉吟,可能经过这儿的有蔡重、村人和陌生旅人。蔡重甭提了,专干坏事;村人帮忙会像李大问清究竟再动手,所以,是那旅人帮的忙吗?
念在旅人善心为黑妞布置墓穴,原婉然对他的火气几乎消没,更庆幸他只抱黑妞进坟,没掩上土——自己回来若见到填平的墓穴,没亲眼见到黑妞入土,总是无法放心。
她缓缓爬下坑蹲在黑妞身畔,如同平日那般,轻轻对牠摸头拍背,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次了。
“黑妞。”她轻唤,明知黑妞不会回应,她还是唤着:“黑妞啊。”
黑妞,谢谢妳陪我这么久。原婉然在心里默念,妳好好睡吧,山坡地高,韩一回来,妳在这儿远远就能看到。我会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妳多么想他。
她静静看了黑妞一会儿,展开靠在坑壁的席褥覆上牠,爬上地和李大一块儿填土。李大手脚俐落,很快墓穴变成平地。
“韩嫂子,”李大夯实地面,道:“妳喜欢狗,我家一窝小狗崽刚好断奶,明儿送妳一只吧,看门作伴都好。”
原婉然对着墓地回忆黑妞生前可爱处,正伤心不过来,对李大提议不曾细想,只是茫茫然应好。
她形相端丽纤弱,愁眉不展时不消说多麽楚楚可怜,李大脑袋一热,终於没忍住。
“韩嫂子,韩大哥一直没消息吗?”他问。
“嗯,”提起韩一,原婉然如梦初醒,戒心再生,立刻打叠精神回道:“人反正在回来的路上,犯不着递信。”
“假使韩大哥不回来……”李大摆弄锄头的手势突然变得笨拙,“妳……我……我们……”
她微笑,“我当家的再不回来,错过你和红姑的喜酒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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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淅沥沥下起雨,原婉然躺在床上,聆听雨水点点滴滴敲打屋顶青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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