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环因身份的缘故,饮酒的机会并不多,或者今晚应该是她们来到人世间以来首次饮酒,几杯酒灌进肚内,就仿佛喝了méng_hàn_yào,咕咚、咕咚,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双双醉倒在土炕上,贾小姐见状,自己也放下了酒杯,晕头转向的从书柜里抽出笔纸墨砚,唰唰地拟就了两份与春莺、秋燕正式解除主仆关系的契约,然后,分别拽过春莺和秋燕的姆指,在契约的落款处替她们按下手印。做完了这些,贾小姐扑漱漱泪下:“姑娘们,永别了!”
贾小姐将两份契约分别压在两个丫环的肘腕下,又抹了抹绝望的泪水,哗地拉严了窗帘,昏头昏脑地脱下晚袍,烛光下,铜镜前,贾小姐神态複杂地望着自己洁白如玉的胴体:“这一切的一切,就要还给阎王爷了,不知来世还能否再托上人,但愿阎王爷开恩,让我托生为男人吧,我也要参加科考;我也要当官;我也要娶妻;我也要纳妾;我要纳好多好多的妾,……”
如此这般地过了一番嘴瘾之后,贾小姐拽过一套属於自己的新衣服,悲切切地穿到香喷喷的胴体上,然后,又沖着镜子照了照,突然认为不妥:“不行,一件衣服太单薄了,死后万一露出ròu_tǐ来,那太失体面了,并且,为我收屍的,一定是那些下人奴仆,在我身上乱抓乱摸,不,不,我纵然死了,也不让那些下贱的臭男人占我的便宜。”
此念即出,贾小姐又拽过一套衣服穿在身上,不仅如此,又找来针钱,一针一钱地将衣服密密实实地缝补上,末了,还是认为有失妥当,於是再穿上一套,再如此这般地缝补上,穿完了所有新嫁衣,苗条的贾小姐俨然变成憨态可掬的小狗熊了。贾小姐吃力地将最外面的一套衣服缝补上,末了,从箱底抽出一条长长的白绫,捧在手里,双眼再度涌出绝望的泪水。
“春莺,秋燕,”贾小姐握着白绫,笨手笨脚地爬起身来,临出门前,又饱含留恋之情地望着两个亲如姐妹的小丫环:“再见,以后别忘了给姐姐烧纸!明年的今天,是姐姐的祭日,咦咦咦,……”
贾小姐含泪掩上房门,乘着夜色悄悄地摸到西厢房下,屋内早已是鼾声一片,贾小姐将手指蘸上少许口液,将窗扇扑地捅开一个破口,借着月光往厢房内望去,一对彼此均得到彻底满足的男女双双裸卧着,一唱一和地发出均匀的鼻息声,贾小姐的目光继续往下移去,但见丝丝月光之下,女戏子小巧的手掌紧紧地握着薛某人的阳根,贾小姐登时气得七窃生烟,真恨不能纵身跳将起来,破窗而入,双手狠狠地遏住凤哥的粉颈:“小贱人,敢霸佔我的宝贝,我跟你拼了,唉,”正堂夫人转念一想,不禁又心灰意冷了:算了吧,那姓薛的已经把我给休了,那阳根,再也不属於我了,姓薛的。贾小姐忿忿地诅咒道:“我死后一定要变成厉鬼,回来抓你,纵然抓不到你,也要让你生不如死!我发誓!”
主意拿定,贾小姐离开窗扇,来到厢房门前,向上抬头望瞭望,然后手掌一扬,将那条白绫飞挂在门梁上,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贾小姐仰面朝天地长歎一声,心中最后的念头,仅仅希望自己的死相能够体面一些,为了避免舌头被缢出口腔,贾小姐模仿着古籍中有关上吊细节的描写,将一枚金币含在嘴里,用牙关紧紧地切咬住,然后,拽过白绫,毅然决然地将玉颈伸了进去。但见贾小姐痛下决心,将白绫的另一端狠命地一拽,穿裹了数套衣服,好似笨熊般的身子嗖地腾空而起,而脖颈处油然紧迫难奈,双腮瞬间红胀起来:“啊,啊,春莺!……秋燕,”窒息的痛苦令贾小姐张惶失措地乱蹬乱踹起来,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贾小姐活像是一个无助的落水者,心中依然对两个丫环充满了依靠,双手胡乱抓挠着,希望两个丫环能够奇迹般地出现,解救自己,贾小姐的确后悔了,她突然不想死了,鳖肿的双眼饱含着对生命的依恋,可怜兮兮地望着天上的星星:“老天爷,我不想死了,”此念头一经闪过,白绫不及时机的给贾小姐最后一勒,可怜的自尽者尚未喊出“救命”两个字来,双腿一蹬,已经气绝身亡了。冷嗖嗖的夜风仿佛追魂的小鬼,一路呜咽而来,怪声怪气地戏弄着缢妇的身躯,死后的贾小姐依然保持着应有的尊严,气咻咻地躲避着小鬼的骚扰,渐渐僵硬的身子在夜风中摇来荡去,一双可爱的小脚掌咚咚地蹋踹着厢房的门扇,把厢房内正在做美梦的凤哥惊醒过来,凤哥揉了揉困眼,听着缢妇咚咚的蹋门声,当真以为是仆人来接自己随老爷赴任去了:“来了,我来了!”
黑灯瞎火之中,凤哥被反弹回来的门扇撞得晕头呆脑,定睛一看,我的天啊,哪里有什么抬轿的仆人啊,原来是门梁上悬着一个吊死鬼。只听女戏子一声惊叫,登时昏死过去。
“怎么了,”薛某人应声而起,看见爱妾直挺挺的躺在了门槛上,慌忙披衣下床,三步两步地沖向房门,正欲抱起爱妾,猛然看见门梁上的缢鬼,脑袋瓜子嗡的一声:“我的天啊,她上吊了,这下子可把麻烦给惹大了,苦也!”薛举人不顾一切地沖出厢房,赤着双脚站在台阶上,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快来人啊,不好了,夫人上吊了,大家快起来救命啊!”
不知夫人能否救活,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薛举人散财免灾祸,贾老爹泼墨兴讼词
梦中惊醒阴霾霾,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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